洛丽塔递给他们的纸条,正好是当时钻入土里的画纸碎片。
形状画面都相仿。
凭借视觉记忆,秦辞确认能刚好完整地嵌入缺失的位置。
他第一时间看向程温,“可信吗?”
对方提供纸张的时间点有些微妙,他需要知道动机。
程温思索几秒,给了肯定的答复。
白鸢为人,恣意自由。面对同病相怜的玩家,有自己的原则。
除非察觉到恶意,轻易不会害人。
在之前的任务里,她也曾毫无征兆地出手帮助过另一个玩家。
将碎片收回个人空间里,秦辞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那他们应该找个机会,再同洛丽塔聊聊。
【聆音】的时效太过短暂,就算二人叠加,两分钟的时间,秦辞也不认为够他问清原委。
他需要得到好几个问题的答案,纸张发现的地点,事情缘由,以及他们围着林间花瓶查探的后续。
如果对方出于善意,秦辞不介意提供一些信息。
正要与程温商讨,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辞转过头看,村长步伐稳健,不一会走到他们面前。
“怎么到了不进去啊?”满是皱纹的脸,状若和善地问出这句话。
秦辞心道不妙。
座椅还空了许多,虽未详细统计玩家数量,但大堂里的人数明显是不齐的。
最有印象的葛李两个人,和他们的新人跟班都没有到场。
而NPC的来临,无疑宣示着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玩家可以缺席的事,还是缺席的玩家,都已经遭遇不幸?
秦辞微笑着同村长套话,“爷爷您来得也挺早。是要进屋休息会么?”
“休息?哪有空休息。”村长干笑两声,“尽早将消息告诉你们,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呢。”
秦辞不确定该不该让村长得知部分玩家还未到场,便干脆用自己试探道:“可是爷爷,我忽然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
“您能等等我再讲吗?”
“不妨事不妨事。”村长摆摆手,指了指屋子,“要去就去吧,等会儿啊,让其他小伙子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秦辞放了心,接着敷衍了几句,借口“痛意一阵一阵的,刚刚还有,现在又没感觉了”,和程温跟在村长的后头进了屋。
甫一进去,感觉便忽然不一样了。
木门在身后“吱呀——”关上,插销自动上锁,防止他人进入。
秦辞立即去拨弄插销,发现不可推动,且村长的视线幽幽地转了过来,盯着他一举一动。
秦辞笑了笑,被程温牵住手,带到就近的空座位坐下。
离白鸢大段距离。
这间大堂没有窗户,门是唯一的透光来源,关闭后整间屋子光线晦暗,不被阳光照透的冷意沿着皮肤钻入毛孔。
在NPC到来之前,房子里是没有这股子阴冷氛围的。
玩家们不约而同地噤声,目光谨慎地看着站在前头的老人。
拐杖戳地发出声响,村长多此一举地将众人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开始了他的演讲。
先是介绍了历史源远的水方村,列举村子里出过的一些能人,以及村子目前的境况。
而后感谢了众人来水方村旅游,为他们村增加人气,他感到振兴村子的日子不久就会到来。
一面说着,表情欣喜,终于讲到重头戏。
“水方村的建设离不开我们的努力,也离不开先辈们的付出。”
“任何来到我们村的客人,若是碰巧赶上了全村最为庄重的清明节,都要遵祖训,去祖墓前拜拜。”
“那地方虽然偏僻,但到底是村子里的传统,希望大家多多配合,不要坏了规矩啊!”
两手交叠,放在拐杖上。这个姿势使老人身上漫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你们觉得呢?”
满室寂静。无人回答。
老人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抓起拐杖重重杵响地面。
“没个应声的?都死了不成!”
这话说得好不客气,中气十足的声音混着一股听着不舒服的尖利。似乎如果再没人回答,就会发生相当不好的事情。
部分玩家在这威逼下微弱地附和,秦辞耐着性子,等着看NPC会不会一一点名,让所有不发声的人应承。
程温也没有动作,眼神淡漠。
色厉的村长在他眼里,似乎就是个内荏的跳梁小丑。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村长的面色缓和不少,又恢复了往常的慈眉善目。
“该说的我也说完了,这就散了吧。”
语毕,拨开大门的倒插,走了出去。
留下室内的死寂,以及几个反应过来的玩家,惨白的脸色。
“……答应的事,是不是……不能反悔?”一个声音怯怯响起,点出关键。
所以NPC才急着让他们应声,又并不一个个确认,似乎本就不需要所有玩家都去祭拜。
只用骗过去几个不机灵的,便足以完成指标。
有人吞咽口水,做好了坏事发生的准备,但仍懊丧地抱住头,埋怨自己没有坚定立场,反被唬住。
有人痛苦地出声,“怎么办啊,上当了!我还不想死,还不想死啊……”
站出来把控大局的是乔练,“别紧张,只是去拜拜而已,话没说死,还有生路。”
在他出声的时候,洛丽塔似乎“嘤”了一声,声音被很快覆盖。
听上去,像准备说什么又被人抢先后,急着将话下咽,而遗留下来的部分话头。
既然NPC颁布了类似于支线任务的要求,秦辞和程温虽然没有接下,但一致觉得,有参与的必要。
玩家们开始结成团体讨论,有了共同的目的,凝聚力便自然而生。
没有人离场,不管是承诺去拜祭祖墓的,还是与此无关的。
但大堂的门开启,一直到日头稍稍倾斜,也没有玩家姗姗来迟。
葛李二人行为突出,在不少玩家心里留了印象。
此时便听到有人小声谈起尚未到场的玩家。
是遭遇了不测……还是村长的邀请名单中,本就只涵盖了部分玩家。
如果是后者,一定有什么标准,将玩家分为两拨。
对话的人摇摇头,想不出合理猜测。顺着可能性发散探讨,都是些无意义的联想。
秦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正欲起身,又咳了咳,坐回去。
一手掩在嘴侧,做出悄悄话的架势,身体也向程温那边靠去。
见此,程温果然倾身过来,耳朵凑近,侧脸线条只留出山根到部分鼻梁,依旧能让秦辞欣赏到动心。
两个人距离很近,唇几欲贴在对方耳垂。
秦辞心满意足地笑着,暧昧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坐到洛丽塔旁边?介意的话就算了。”
他当然介意。但也不是不顾大局。秦辞的问题本身就很有问题。
青年大可以直接坐过去,他不会阻拦。
明显最初的反应也是要动身,可他后来又按捺下来,偷偷摸摸、话里有话地要来问他。
就很……很……奇怪?
跟在青年的身后,坐下,程温忍不住思考起来。
介意青年与没分寸的异性接触,是源自于……嗯,莫名其妙窜出的感情。
但在青年问询过后,他心里的介意,似乎又散去不少。
因为什么呢?
想要触碰嘴角,确认自己有没有无意识微笑。指腹触及布料才反应过来。
算了算了。
程温靠在椅背上,仿佛放松。耳朵聆听着身旁的动静。
只要青年能长久地跟在他身旁,自己总能找到答案。
在看到秦辞坐在白鸢旁边后,原本起身有意向挪个位子的大个子,神色晦暗,坐回自己的位置。
“方便说话吗?”秦辞看了眼目光盯向这边的大个子,柔声问白鸢。
洛丽塔摇了摇头,“小哥哥,我现在心很乱。”
这动作就是告诉秦辞,不要打草惊蛇的意思。
经此,秦辞大致确认,洛丽塔的遮掩与大个子有关。
“心乱不要紧。”秦辞笑了笑,“我可是有情感调解经验的。”
“在与我亲……密的搭档商量过后,我们决定帮助你们调解。”
“不过我是个做买卖的商人,习惯和人等价交换。在帮助你们解决问题之前,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鸢转过半个身子,用背挡住大个子视线,撑着头看秦辞,软萌地眨了眨眼。
声音又甜又腻,不知是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孕育出这样一块工业糖精。
“好啊,鸢鸢最喜欢商人了呢。”
尽量无视心理上的鸡皮疙瘩,秦辞有条理地询问。
“你知道李轩吗?”
“知道啊,之前我们队伍里的新人嘛。”
“他今天没有到场。”
“是的呢。”洛丽塔双眼一眯,脸上的妆容使她此时的表情像只伸懒腰的布偶猫。
“昨天你们那么晚的时候争吵房间分配,下午应该去过一些地方吧?”秦辞暗示道。
“没有啊。”洛丽塔瞪大眼,天真地看着秦辞,“你……你是坏人!休想探听情报!袁哥哥教过我的!”
手却攀上秦辞的手臂,食指轻轻地画了个圈,而后又在圈内中心位置微弱地旋移,印了一个隐形的点。
早有猜测的秦辞立即领会。
问题出在村子后头的花圈树里。
当时的那片林子,葛吴恩和李司马没去,洛丽塔队伍里的李轩,也留在了外头。
被邀请的依据,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