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十一号的请求，程温看她一眼，漠然地转过身。
这样的拒绝并未让十一号放弃，她跟在程温身后，一直到回到大殿中。
明明她自己手中就有一块拼图，却偏偏对其他人的示好视而不见，极有耐心地跟在程温三两步外。
等他在殿内又转了一圈，思索片刻择定通道后，十一号也跟着进入其中。
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即便未和程温有过肢体接触，却依旧紧随其后，进入到神之领域中。
一片混沌的黑暗里，程温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定位。
一刀刺去，刀身只破开了空气。
“干嘛这么凶嘛……”
声音响在程温耳边，他手指扣去，没想到竟扑了个空，并未抓住目标。
为了让观众清楚看见黑暗中的事情，屏幕上的人都被一层白色薄光勾勒出轮廓。
镜头切近景，给了程温一个特写。口罩之上的眼神，凛冽而郑重。
“卧槽！这是什么意思？！”
剧情突然的反转让不少观众云里雾里，惊诧的弹幕不在少数。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摄像头前，程温眉眼含笑，细看之下才能辨出其中的抗拒，“第十八次任务，不是这么好过的。”
此时数个价值六千的礼花在直播间绽开，榜一大佬“我也戴黑口罩”发送了一条置顶弹幕。
“抱抱。”
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观众摸不着头脑。
“抱什么抱！就算你是土豪也休想买到主播的怀抱啦！”
“这是要抱我们，让我们不要害怕吗？哈哈哈……”
程温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觉，好似自己被看穿。他状若平常地念完榜一的名字，并感谢其赠送的礼物。
对于那两个似乎安慰的字眼，犹豫着始终没有表态。
这样懦弱的一面，还是不要让粉丝看到的好。
视频里，一身劲装的男人开始仔细用耳分辨十一号的动静。他将事实摆出，企图让对方露出破绽。
“那片拼图，其实是你身上的吧？”
程温声音淡漠，感官留意着周身的任何风动。
“你把玩家杀了，假装是从他身上掉落的物品。但实际，混入我们之中的异类，是你。”
“那个人没有问题。我看过其他几面墙的信息，哪怕是被墨迹染成壁画的墙面，部分字符我还是有印象的。”
“其中描绘的一个女子形象，那双无骨的手，和你出鞭时没完全管理好的动作，大体吻合。”
“本以为你们会继续蛰伏，没想到竟然先下手为强，索性对玩家进行洗牌……真够狠的。”
出乎十一号意料，程温竟然将墙面上的信息破解到这种地步，她倒吸一口凉气。
“那又如何呢？”她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声音飘忽游移，时而响在程温左侧，时而又在他右侧吹气。
“你不也奈何不了我吗？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奈何你？”程温看着虚空，冷静地分析道：“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奈何我吧？”
“既然执意跟着我赶往月神的领域，想必是需要借助应允成为信徒的我，对月神做点什么坏事。”
“可是，你也不清楚，月神所处的是哪扇门后吧？否则，大可以在我回到神殿观察时，提前进去等待。而任意一个信物，都如同万能钥匙，能打开所有的通道……”
“等等。”被戳到软肋，十一号急迫地打断了程温的话，“万能钥匙？你怎么知道！明明你之前进入的领域和信物是匹配的……”
“这样吗？”程温没有回答她的话，思考着说出另一条推论，“领域之中，获得信徒的神明位置可被你们确认？”
就算程温以问代答，十一号的疑惑也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冷冽的女声在领域内悄然响起，“汝等……可是前来信奉……”
“奉”字话音未落，女声转而威严喝道：“吾之座下背弃信仰的异端！何人允汝前来！！”
十一号的声音开始发抖，“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好似在不留余力地磕头求饶。
“请原谅您忠实的仆从！！我只是一时不察……”
话未说完，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闯入程温耳中，像是一捧沙子落到地上。
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程温循着最后响起的沙沙声，在附近摸到一小块拼图，沉默地走回大殿，去往他心心念念的那扇门中。
漆黑的领域，不可视物，他却放心地闭上眼。
心跳一声一声，在视频里也同样愈渐激烈。
率先响起的，是一声温柔的笑。随后，公式化的问询还未说完，程温便急不可耐地打断。
“我愿意！”他用诚挚而热忱的声音，再一次复述，“我愿意。”
紧接着空灵而温柔的嗓音，回应一般，音调微微上扬。
“既如此，那便赐汝窥见一切之眸，吾最忠诚的……眷属。”
像是破晓一般，黑暗被渐渐驱逐。那光怜人柔和，即便不容置疑地将阴暗消灭，却从来不肯灼痛他眼睛。
高座之上，银色长发的神祇撑着脑袋，微笑地看着他。
一双比五彩斑斓更让人留恋的灰眸，眨也不眨地，只看着他。
周遭的事物，似乎都在二人的对视中褪色。
世界再大，于他们心上的方寸而言，也不过能容一人而已。
二十秒后，进度条读到最末，录播的区域再次陷入漆黑。
五颜六色的弹幕在黑色映衬下，更加地扎眼。
首先占领屏幕的是一连串“？？？”，接着各式各样的骚话才渐渐蹦了出来。
“我瞎了？什么，是进度条读完了啊……淦！还不如让我瞎！”
“卡关键，异界剪辑必单身！”
“愿用信女十年不喝奶茶将进度条续上。”
“撒泼打滚一哭二闹求后续！”
“月神真的是智能AI吗？呜呜呜盛世美颜啊！跪求再多看一年！”
这些弹幕除了炒热直播间的人气以外，自然没有其他效用。等他们嚷嚷完了，一些悬疑爱好者才开始露面。
“所以程先生带十一号去的，是她手上拼图对应的通道？”
“太神了！程先生信息处理能力与观察能力都是超一流！”
“这样一来，开局一天都不到，就有好几个玩家死在了异类手上？细思极恐！”
“这就是十八次任务的难度吗，爱了爱了。”
“策划在地球待得习惯吗？什么时候考虑回母星？”
又和观众互动了十来分钟，程温才下播。
正待他要退出直播平台时，一条关注的人发来的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点开一看，是榜一大佬。
大佬：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程温：没有，让你见笑了。
大佬：我明天有空，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程温：最近有点忙，不方便。
大佬：1000000101。
程温：？？？
什么意思，是要花十亿元买自己一顿饭吗？这也太夸张了，而且把他当成什么人？他缺这点钱？
程温：请在自重的同时，也尊重别人，谢谢。
大佬：……
大佬：……我异界UID。
……闹了个乌龙！囧大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程温只好假装高冷地婉拒。
程温：我从来不加游戏中的粉丝。感谢支持。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从游戏智脑端查询了大佬的账号。
心里想着，既然让大佬丢了面，去他主页给人家点个赞应该不过分吧……
未曾想一进去，这UID竟然是个新创建还未玩过一次副本的角色。
再一看虚拟建模，和月神有七分相似，除去那双黑眸。
异界的人物模型通常是在扫描全身的基础上，允许玩家一定限制内自由调整面部。改动的范围不能超过原相貌三成。
因此程温看着大佬主页里的形象展示，颤抖的手，激动的心，有个猜想迟迟不敢落到实处。
他赶紧跑到直播平台的私信界面，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好几次，才问出了口。
程温：……你是不是……那个美人？
大佬：？要调戏？
程温：不不不，就，银色头发的，智能AI？
大佬：？我是人。
紧张过度导致难以思考，看着大佬貌似否认的话，程温短暂地失落。
大佬：不过我的账号，之前的确拿到了月神的神权。
程温盯着屏幕，五分钟后，那边依然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没了？这就没了？不是请自己吃饭吗？我来请都成啊！
程温抓心挠肺，又将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归因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太过高冷，导致大佬不知道在被拒绝后，怎么再开一次口。
淦！自己怎么能想歪呢！就算他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那也是自己血赚好吗！
秉持着“到嘴的鸭子不能让它飞走”的理念，程温开始委婉地暗示。
程温：刚刚公司打来电话，说明天的活动取消了，给支持我的程粉告知一下行程。
心想自己伪装成了群发的样子，应该不会露馅吧？
大佬：？什么行程？
重点难道不是他突然又有空了吗？！为什么关注起他的行程来了！
程温抓了抓头发，压力剧增，这让他怎么编啊！
屏幕对面，结束了工作甚至看完程温直播全程的影帝腹黑地笑了笑。
脑海里想象出男人崩溃纠结的模样，决定点到为止地收起坏心思。
不想刚发送的时候，那边也同时输入了一则消息。
秦辞和程温：一起吃饭？
玄妙的默契让两个人都看着屏幕开始傻笑。
秦辞幼稚地伸手摸了摸屏幕上对方发来的消息，想象着触碰到他的脸颊。
“中午十二点，XX餐厅，等你。”
“好。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