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言笑晏晏地走来，“没想到啊，我居然还能看到你成亲。”
天心手心里捧着一碟点心，随着她打开门，冬日的冷风立刻灌进来，她赶紧反手关上。
我愣愣地望着她，半天没回过神，怀疑自己眼花了，“天……天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天心了，她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白狐。我初入异界时，她对于我来说，是大佬般的存在，但我后来遇到的事，她没法子解决，把她叫来也只是令她陷入危机中，因此，我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
曾经，天心和白霖打得难舍难分，那时我以为他们俩的实力差不多，后来我才想明白，一是白霖在藏拙，二是天心终究是白狐一族，白霖不想伤了同族人。
我的眼球粘在天心身上，许久未见，她的气色比之前差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却难掩苍白之色。
我忍不住问:“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她挽着我的胳膊，将我送到梳妆镜前，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堆妆匣子，一一摆在桌上。
天心手法熟练地为我上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化过妆，新奇得很。
她漫不经心地说:“什么过得怎么样？我已经死了？”
“什么？”我的身体微微僵住，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正在为我画眉，我忽然一动，眉笔在我额头上划拉出长长一道黑痕，她没好气地瞪我，“能不能老实一点？还想不想做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什么新娘子？你怎么死了？你在说什么啊？你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我脑子里一团浆糊，眉毛皱成一团。
天心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着我的脑瓜子，“死了就是死了，老娘的魂魄已经在地府等着轮回转世了，懂么？”
说到这里，她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笑容，挤眉弄眼地瞅着我，“你之前给我烧得香火是真不错呀，我转世之后，估计就不是妖了，能做人呢！”
我疑惑地望着她，“妖不是比人更厉害吗？”
天心叹气，从匣子里取出一把檀木梳，轻轻梳弄我的长发，“那是以前，以前日子多苦啊，现在可不一样了，人间发展得越来越好，我身边好多姐妹化人形的目的就是为了去人间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可是，只要我们是妖，就会被道士盯上，不得安生。”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我忍不住问，“难道你是被道士打死的？”
天心撇嘴，“我倒还希望是那样呢，那样的话，至少我在人间体验过生活了。但是，我哪有那么幸运？你知道白凰吗？她是狐族现在的狐王，以前是狐王的女儿，狐族公主。她发兵叛变，我死在了那场叛变中。”
白凰，我当然不会忘记。
夜擎为了助她夺位，假意和白凰成亲，这事儿我一直耿耿于怀。
狐族的那场叛变，我现在还历历在目。
“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只是白凰和狐王的决斗而已，现场似乎没有人员伤亡。”
天心微微惊讶，“你看到了那场决斗？”
我心虚地“嗯”了一声，我当时么，以为夜擎真的要和白凰成亲，一时气不过，豁出一条命上山，非要问个清楚不可。
这事儿我自然不会和天心说，省得她嘲笑我。
回忆起往昔之事，天心诸多感慨，“你猜猜，狐王为什么输给了白凰？”
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白凰更厉害。”
天心不屑地嗤笑一声，“狐王三百多岁时才有了公主白凰，狐王比她多了整整三百年的修行，还有我们狐族所有狐狸的信仰凝聚，白凰凭什么打得过狐王？”
我迟疑地看着她，“那是因为夜擎么？”
天心停顿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是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白凰将狐王引过去决斗，她却派了一小队人偷袭有狐山的王座地宫，王座之下，有一根水晶，那正是狐王力量的来源。”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王座地宫的守卫。白凰派来的那些人，见人就杀，丝毫不顾及同族情谊，所以，我就那么死了。”
天心压低了嗓音，说得很慢，没有情绪起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镜子里映出她平静的面容，她越是波澜不惊，我就越是心疼。
死亡的那一刻，必然痛苦万分。可是，过了这么久，走了黄泉路，该放的都放下了。
她手指灵活地给我挽好一个发髻，而后又插上一根晶莹剔透的玉钗。她扶着发髻，弯下腰，望着镜子里的我，嘴角上扬，“我也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还能见到你。”
“我能亲手给你梳妆，见到你拜堂成亲，我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你总是冒冒失失的，又笨，还事儿多，但是，你是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天心轻轻一笑，“多亏了那个傻子，为了对付夜尊，竟然祭出神级法器，开辟出另一个世界，而你身边的所有人、只要你是你认识的，还没有轮回转世的，都会被抽去一丝魂魄，来到那个世界。”
“很多人因此见到了自己逝去的父母、爱人、朋友……被困在那个世界里，一辈子也无法走脱。”
“还好啊，还好你的丈夫是夜尊，他有足够的实力救你出来。”
天心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她，一时间很不适应。
眼巴巴地望着她，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挤出来一句:“你们被抽走了一丝魂魄，会对身体造成很大伤害吧。”
天心摇头，“你出来了，我们的魂魄自然也跟着出来了，只是地府又不是我家后花园，我想回去就能回去，我会在人间停留一个多时辰，等着黑白无常再来勾走我。”
“这一个多时辰，看你成亲是够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