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唢呐震天响,目之所及处,皆是喜庆的大红色,前院不断传来喧闹的宾客声音。
我站在门槛边,神情恍惚。
我居然也有成亲的一天……
凤冠霞帔,红妆十里。
多少有些不真实,谁家结婚的时候,没有父母陪着,可我身边却只有一个天心。
眼见着就要走到前院去,我忽然停下脚步,心中生出几分胆怯。
天心温柔地鼓励我,“别害怕,你们早都是夫妻了,夜尊之所以选在这时候举行婚礼,是因为神级法器把我们都聚集来了,你如果错过这一次,下次你成亲,我们都不会来了。”
我心中的某根弦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我没有父母亲人,只有这么几个朋友,如果我的朋友都不在我的婚礼上,那有什么意义?
我忽然想起一事,“那我的……我死去的父母,也会来么?”说到父母两个字,我迟疑了一下,说得很拗口。
父母指的就是唐六夫妻,我的亲生母亲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她死得早,早就轮回转世了。
天心不清楚我的身世,也就没必要和她说养父母。
天心停顿片刻,望着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他们大概已经轮回转世了,人的一生很短暂,短短数十年而已。我之所以还停留在地府,是因为我活了两百多年,而且我还是妖,判官评判我的一生时,耗时会更长。”
闻言,我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在婚礼上见到唐六夫妻,他们还以我的父母自居,那我心里简直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既高兴他们不会出现,又有些惋惜,惋惜童香、祝秋秋赵旭明……都不会出现。
红色的绣花鞋带着几分怯意走进大厅,站在人群中间、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男人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夜擎穿红色的衣服,大概是因为这次是他真正成亲,他穿得比上次认真很多。
黑玉似的长发用玉冠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厉的五官,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夜擎是生得极好看的人,更不要说他站在那里,唇角上扬,眼睛温柔得能溺死人的模样。
他卸去了周身的锋芒,带着一身的情意绵绵走向我。
天心把我的手交到他手里,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视线迅速挪开,眼眸低垂,脸颊像火烧似的烫。
宾客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师父和素微大夫坐在高堂,含笑凝望着我,频频点头。
触及到师父的眼神,我竟一时没忍住,鼻子发酸,眼眶里迅速凝聚出泪水。
上次见到大师兄时,大师兄和我说,师父已经去世了。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片空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没有亲眼见到师父的尸体,自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师父常年云游在外,我见不到他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我见到了他,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已经去世了。
往昔种种在我眼前浮现,他从唐六夫妻手中接过蹒跚学步的我,那时起,我拜入师门,他如师如父。
别人抛弃我的时候,是他接纳了我,我性命攸关的时候,是素微大夫耗尽毕生功力为我抑制曼陀罗。
他们都是普通的修行者,或许不如夜擎、白霖这种天才那般逆天,但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师父!”我挣开夜擎的手,跪伏在师父脚边,悲恸大哭。
一个多时辰……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就会彻底消失!从此以后,天人两隔!
吵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
师父拍着我的背,笑了笑,“哭什么?傻丫头,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小心把妆哭花咯。”
他把我扶起来,将我的手放在夜擎手里,诸多感慨,“你可要照顾好我徒弟。”
夜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用你说?”
他这语气……好像和我师父是旧识?
我顶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抬起头,师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当年是你叫我收养她的没错,但是这些年过来,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想啰嗦一句嘛。”
什么?师父是因为夜擎才收养的我?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我头上,把我劈得晕头转向,眼睛昏花。
师父抿了抿嘴,“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困惑的地方,这些你都可以等到以后问夜尊,他都会告诉你的。”
我抬头望着夜擎,他轻笑一声,低头吻着我的额头,轻轻呢喃,“乖一点。”
我眨了眨眼睛,顺从地贴在他怀里。
所以说,夜擎注意到我,其实比我想象得更早?
白霖作为司仪站出来,我和夜擎牵着绣球,拜完高堂拜天地,最后夫妻对拜。
依着习俗,我被送进洞房,夜擎则留在外面招呼宾客。
我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好奇,夜擎这张冰块脸,是怎么招呼宾客的?
还是白天心将我送回洞房,我在婚礼上见到的朋友,没有几个。
我认识的妖精朋友又不多,大都是人类,妖精么,除了白天心是个守地宫的比较倒霉,其他的都还好好活着,婚礼上大部分是夜擎死去的朋友。
我悄悄问天心,“我被神器卷进了另一个世界,夜擎是否也是如此?”
天心点点头,“当然。”
我抓紧她的手,“那个宅子怎么样了呢?就是那个必须接受对方请求的地方。”
一想起那个地方,我仍心有余热。
起初对于那里,我怀揣着恐惧,可是,我在那里走了一趟,婴儿脑就得到了。
如果还能再去一趟……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天心蹙眉,“我知道那个地方,但是,我没去过。神器将近,多半是被毁得差不多了。”
我有些失望,“可是他们不是都说,宅子的主人也是神么?”
天心漫不经心,“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那个地方挺邪性的。如果宅子的主人真是神,那也是个邪性的神。”她挑起一边眉毛,“怎么,你还要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