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
天心盯着我,“你想要什么?”
“千叶一柳和山茶花。”我抱着一丝期望,“你听过吗?”
她抿紧嘴唇,眼神复杂,“山茶花我不知道,但是……千叶一柳,是狐族的宝物,在白凰手里。”
我脸上的肌肉微微僵硬,总算知道为什么在我说出千叶一柳时,那个高个女人如此愤怒。
去狐王手里偷东西,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天心的嗓音忽然低了下去,“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回去见见我的孩子,就不陪你了。”
“你的孩子?”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什么时候怀孕了?”
她小腹平坦,相貌、身材和我初见她时一般无二,如果不是她主动说,打死我也不信她已经生过孩子了。
天心有些无奈,“你忘了吗,我已经嫁过人了,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
我勉强接受了一点,“那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由你丈夫养着?”
“叫团子。”天心脸上的笑淡了一点,“我死后不久,我丈夫就续弦再娶了,现在,团子养在楚楚那里。”
“楚楚?白楚楚?”
“嗯。”
我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古灵精怪的小脸,白楚楚是素微大夫的侄女,我初见她时,她话里话外都和白天心有些不对付,不曾想,如今竟是她在抚养天心的孩子。
我记得,当初天心成婚时,眉眼间皆是新妇的娇羞,谁知那竟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难怪天心的性子稳重了这么多,原是她经历的太多了。
我心中一阵唏嘘,凝望着她眉间淡淡的愁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无所谓地笑笑,“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反正我马上就要轮回转世了,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与那个男人就再无瓜葛。你若是真心拿我当姐妹,空闲的时候,就去看看我那个可怜的孩子。”
我捏紧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那我先走了。”
“嗯。”
天心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凝望着我,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夜尊或许是个好男人,可你也不要太轻信他,小心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夕阳西下,天边垂落一轮巨大的红日。
天心逆着光,光亮从她周围透过来,她整个人都多了一分虚幻的不真实感。
白雾弥漫,天心消失在原地。
我心里沉甸甸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拎着裙摆,小步小步地往回走。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天心明媚狡黠的模样,她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
我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她身上发生的事,我一点都没有参与过,没有帮助过她,那些日子,她该是多么痛苦难熬?
我站在屋檐下,停下脚步,凝望着悬在房梁上的风铃。
清风徐来,风铃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世间无常之事太多,世界又不是围着我转的,我为自己的事情忙得昏了头,没有主动联系天心,便缺席了她人生中最难熬痛苦的时光,实属正常。
“你在发什么呆?”一道轻柔婉媚的嗓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缓缓回过头,眼底映出一张妩媚生花的脸。
白霖手执折扇,身穿一袭白衣,气质高洁,如同莲池里的荷花,偏偏他却生了一双极为妩媚细长的双眼,五官精巧、面白,介于不可侵犯的神与娇媚的妖之间。
我撇了撇嘴角,“没什么,你不在前厅喝酒,跑来后院干什么?”
白霖摇着折扇,“看着你和夜尊成婚,诸多感慨罢了。”
我纳闷,“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结过血契了吗?现在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不一样的。”
白霖撩开裙摆,坐在台阶上,我瞅了他一眼,也跟着他坐下,双手撑着脸颊,看天边云卷云舒。
“哪里不一样?”
“你们结血契,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是,你们穿婚服拜天地宴宾客,那就是昭告天下的事。”白霖自嘲地笑了笑,“他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
“什么事?”
“娶一个人类女子为妻。”白霖的神色淡淡的,“现在,异界所有人都知道夜尊的妻子是个人类女子,好好珍惜这几天的平静时光吧,很快你就会遇到源源不断的麻烦。”
我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句话,老实说,我自从跨进异界以后,遇到的麻烦就没少过。
我望着白霖的侧脸,好看的人,脸上的每个部位都堪称完美。我不由得想起那一次,白霖为了给我解曼陀罗,穿上婚服,想要和我结血契,就是那一次,我隐隐约约在他身边见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我不太确定他口中的“人类女人”是否就是那名女子。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认真起来,“你们狐族为什么要攻打金亭山?”
白霖轻轻一笑,挑起一边眉毛,“如果我说,白凰走火入魔了,你信么?”
我皱紧眉,“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走火入魔?”
我可忘不了白凰在山峰之巅击败老狐王的场面,她意气风发,誓要带领狐族开拓一条新的道路。
白霖半开玩笑似的说:“因为我在背后捣鬼啊。”
“什么?!”我微微睁大眼睛,身体迅速变得僵硬,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他。
白霖笑了笑,“你不会真当真了吧?开玩笑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起身离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呼吸愈加急促。
他真的是开玩笑的吗?
夜擎说过,白霖想篡位。
如果白凰走火入魔,是白霖一手推动的,那他有没有想过金亭山上惨死的道士?
这些无辜的人,就活该为狐族内部的利益争夺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太阳缓缓沉下西山,我的肩膀抖得厉害,脸色微微发白。
我忽然发现,白霖这个人,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他偶尔会对我伸出援手,我便误以为他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但是,剖开那层外衣,内里却是一颗残忍嗜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