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走之前,看我们的眼神怪怪的,估计是把我们当成了殴打老人的不肖子孙。
瞅着那个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管的老人,我愁容满面。
折腾了老大一半天,不仅没把人给救回来,反而还赔了一个人进去,最后还要给这老人交钱治病。
怎么算这笔账都不划算。
唯一让人有些心理安慰的是,很巧,卓大爷刚好也住在这个医院,他顺手就帮我们把医药费给付了。
“小唐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卓大爷穿着病号服,拄着拐杖,愁眉苦脸地走来。
“怎么了?”
卓大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夜擎,神色格外复杂,“你们让我帮忙调查出来的东西,我都调查出来了。”
“这个老人叫施复,他儿子施文涛,十年前外出打工,高空作业时,不幸坠落下来,当场身亡。开发商还算有点良心,把他儿子的骨灰给他带回来了,又给了一笔补偿,但他坚决不收,只要自己的儿子。”
“他的老婆本来就有病,听说自己的儿子没了,当场就晕了过去,这之后,一直半死不活的状态。”
“施复本来想去他儿子打工的地方找儿子,结果老婆一病不起,他只能在家里照顾老婆。就这么照顾了五年,结果人还是走了。”
“施家村的村民都是三年前搬走的,我们走访了很多原来住在施家村的人,他们说,施复的老婆死了以后,施复的精神就有点疯疯癫癫的。”
“他经常看见一个小伙子就说是他的儿子,不管这个小伙子是年纪大的还是小孩子。直到有一次,邻居的孙子在他家门口玩,他把人小孩子锁在自己家里,这事儿闹得很大,后来村长出面才解决。”
“施家村晚上的确常有怪事发生,但这些村民们说,这不是他们搬走的根本原因。”
“有怪事,他们可以找道士,毕竟他们的房子和土地都在那里,那是他们的宝贝。他们搬走,是因为施复,谁也不想自己家辛辛苦苦养的孩子被他拐走。”
“鬼怪可以对付,可是施复呢,你能打死他么?”
我不敢置信,“你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
夜擎忽然出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合理了。”
“嗯?怎么说?”
夜擎看了一眼卓大爷,缓缓出声:“陆砚河死于五百多年前,梧桐村消亡于一百多年前,怎么说,梧桐村的怪事都不可能只有在最近才发生。”
“梧桐村的地址就在施家村破旁边,梧桐村的这些村民,无法转世投胎,他们的魂魄,早就被陆砚河锁住了,所以,每当晚上,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们就会出来游荡。
“但是,施家村住的都是一群庄稼人,身强体壮,天不怕地不怕,阳气重,梧桐村的阴魂就被他们给压制了下去。”
“当他们搬走之后,这里只剩下施复一个人,他本身精神状态就不好,气势低迷,易招怪事。没有人压制,梧桐村的阴魂自然就全都跑出来了。”
卓大爷沉吟片刻,点点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我还是有不理解的地方:“那他们为什么会被吸进照片里?”
“执念。”夜擎言简意赅地答道。
卓大爷长叹一声,缓缓说:“没错,执念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施复一直幻想着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并且已经娶妻生子,他还没有死,他只是因为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所以记恨自己。他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卓大爷眺望远方,神情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沉默片刻,“那我们怎么才能救他们?施文涛已经死了,我们不可能再变一个出来,这样的话,施复的执念岂不是永远也解不了?”
夜擎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卓大爷抬起头,收起回忆,“你可别乱来,这里是海城,是有法制的地方,不是你能够随心所欲的。”
夜擎挑了挑眉,“你知道的,拖得越久,卓六他们死亡的概率越大。”
卓大爷闷声道:“我怎么也不能为了救人去杀人,这样的话,我救人还有什么意义?”
夜擎有些意外,“你居然愿意为了别人牺牲卓六的性命?”
卓大爷苦笑一声:“如果这就是卓六的命,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但我不能昧着良心去杀人啊。”
“即使这个人是恶徒,你也不愿意?”
卓大爷还是摇头,“恶徒自有法律惩处,我没有任何权力对他做什么。”
卓大爷自个儿也清楚,卓六多半是救不回来了,这几天,他异常沉默,饭也几乎吃不下,要么坐在凳子上发呆,要么在走廊里徘徊。
三天以后,施复终于醒了过来。
那时,我们已经回到了家中,接到卓大爷打来的电话,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浮浮沉沉大半辈子,此时竟忍不住哽咽出声:“施复醒了,他们都救回来了!全都活着!还好!还好!”
卓大爷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平复情绪,“谢谢你们,等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答谢你们。”
夜擎在一旁看报纸,听了这话,他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答谢就不必了,我们说好的,这件事办成以后,我们和你们卓家没有任何关系。”
夜擎的声音不大不小,电话那头刚好能听见。
卓大爷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应下来。
大多数人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含蓄,夜擎却不会管这些,卓大爷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他本来也就没必要管别人怎么想。
实力摆在那里,别人怎么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妈妈!”叶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小家伙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一边跑,头发丝上的水滴就一边掉。
“昨天晚上爸爸妈妈不在家,叶子一个人睡觉,害不害怕呀?”
我一把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笑眯眯地点了点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