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虽然只是小老百姓，但是说话啊，也得凭良心，你们说是不是？”店老板给我们桌上完菜，磕着瓜子，也忍不住加入那边的争论中。
“凭良心说啊，我家去过金亭山的亲戚，家里那些玄乎事儿都给解决得明明白白！我老婆前年身体不好，孩子掉了，为这事儿，身上沾了点阴气，日日夜夜睡不好，后来她去了趟金亭山，回来啥事儿没了！”
“前年？”一位客人拿眼睛瞅着店老板，“那是无南道长还在的时候吧？”
“哎哎哎，我们这些不满金亭山的，单单就是不满金亭山而已，可没把无南道长算进去啊。”
“你这人不有毛病吗？无南道长不是金亭山的？”
那人嗤笑一声，拿手指用力戳着桌子，“你们得搞清楚一件事情，无南道长是金亭山的谈资！金亭山却不是无南道长的！金亭山没了道长，啥也不是！”
“金亭山多的是人拿鸡毛当令箭干龌龊事儿，但这些人里面，我张三拿脑袋保证，绝对没有无南道长！”
说完，众人纷纷沉默，可见附近的村民对无南道长的敬重。
我手里捧着一杯暖乎乎的茶，垂着眼眸，心中一片怅然。
就是这样好的无南道长，却双眼失明，一蹶不振，若在他巅峰时期，白凰岂敢如此横行无忌？
“哎，我听说了一件事啊。”一位客人小心翼翼地说，刻意压低嗓音，生怕被别人偷听了去。
他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众人不小的兴趣，“什么事？赶紧说说？”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你们知道一个叫莲生的小道士不？”
“哎，知道啊。”众人连忙点头，“他不就是之前在大殿接待香客的吗？我听说啊，他资质极好，很受老观主的重视，结果老观主去世没多久，他就消失了。”
“你们可知他们为何会消失？”
“为什么？”
“难不成还有内幕？”
“哼，老观主去世之时，指名道姓了要把观主之位给他，结果莲生的师兄，也就是这位信任的观主，狼子野心，竟然篡位！莲生没法，只好逃下山去。”
“事情到这里其实也就结束了，莲生下山以后，就跟普通人一样生活，你们别看他长得白净细嫩，他呀，找了个搬砖的活儿干，皮肤晒的黑黝黝的，他还遇到了一个女孩子。”
“后来，这个女孩子得了重病，莲生带着她偷偷回到金亭山，见到了往日污蔑他的师兄，虽然他百般说明，不会回来抢权，但是咱这新观主，小人之心！不仅羞辱莲生，还使诈把莲生关押起来，那女子也因此香消玉殒。”
“莲生逃出去以后，誓要复仇，于是，就变成了咱们看到的这样子。”
“假的吧，张三，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编故事！”
“就是啊，你说的那么清楚，敢情人家莲生睡觉的时候，你天天躲人家床板底下偷听呢！”
众人哄堂大笑。
张三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摇头轻笑，“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很简单，我也是工地上搬砖的，你说巧不巧，莲生那小子就是我工友！我俩还住一间宿舍呢！”
众人面面相觑，“可是，你这也说不通啊，莲生报复仇人，为什么杀了金亭山那么多无辜之人？”
张三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众人自以为窥得了真相，得意洋洋，“编不下去了吧！”
张三叹了一口气，“随便你们信不信吧，我走了，回家早点睡觉，明天还得起来搬砖哟！”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被乌泱泱的人群淹没，才收回视线。
这人说的前半部分，基本与我所了解的吻合，至于后半部分……我只知道，莲生下山之后，的确有个女孩子缠着他，还是一只妖精，后来如何，我便不得而知。
假若那人所说为实，也就是说，莲生为了复仇，联合了白凰？
我困惑不已，低声询问夜擎，“莲生那个小道士，是怎么见到白凰的？白凰可是狐王呀，难道别人想叫就叫吗？”
夜擎侧眸，深深凝望着我，“你别太低估了一个人彻底疯狂的力量，如果出事的人是你，别说是狐王，就是阴曹地府的阎王，我也会拼命闯一闯。”
我微微张着嘴巴，半天没缓过来。
他这番话叫我感动，却也叫我震惊，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我会怎么做，在我心里，夜擎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不可倾覆的形象。
他拍拍我的手背，“别想太多，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匆匆填饱肚子，趁着天黑之前，我们迅速赶往金亭山。
昔日人烟稠密的地方，此刻只剩几座破破烂烂的亭台楼阁孤寂地矗立在废墟中，现场的尸体、血迹都已经被人清扫过，想要重建金亭山的话，却是一道相当繁冗的工序。
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漫山遍野的狐狸，无辜的道士们死于非命，白凰站在很远的地方，神色冷漠，遥指千军。
成百上千条人命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我凝望着废墟，嗓音低沉，“我不明白，白凰这样的人，你当初为何要帮她？”
夜擎一顿，“倒也不是帮她，想利用她做跳板而已，可惜，她不如白霖聪明，也不如白霖沉稳，自以为成了狐王就可以掌控一切，早早与我翻脸，我看错了她。”
我凝视着夜擎的侧脸，轮廓硬朗冷厉，鼻梁挺拔，眉眼深邃，是我见过无数次的模样。
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他有些陌生。
白凰为何会无缘无故和他翻脸？
如果不是触犯到了白凰的利益，她又怎么敢和夜擎翻脸？
我忍不住问:“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夜擎垂下眼眸，面色平静，墨色的眼瞳里，波澜不惊，“你应该问，我要做些什么才能生存下去。”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擎会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