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他竟会恢复神智。”
“我已经压不住他了,尤其是晚上阴气重的时候,陈覆水就会重新掌控这具身体。若是白天,他就会被我压制住,陷入沉睡状态。”
我深深皱紧眉,“照这么说,如果把陈覆水杀气,你也会死?”
他点头,“是这个道理没错。”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柄匕首,匕首精美异常,镶嵌着三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他把匕首递给我,“所以,你现在杀了我,他大概率也会身死。”
我看了一眼,没有接过,“为什么你不自己杀自己?”
大师兄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曾经以为,我是修道的好苗子,日后神位之上,必有我的一席之地,后来我才发现,我不过是个懦夫。”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眼底涌出湿湿的泪光,“得道成仙,哪里是有天赋就行的?更要修身、养性……”说到后面,他已泣不成声。
大抵是因为,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而他为了成仙所做的一切执拗,最后都成了挡在他成仙路上不可挪动的顽石。
他变成这个样子,不成为千古罪人已是万幸,他早没了成仙的资格。
他似哭似笑,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是个懦夫,我不敢下手……师妹,杀了我!”
他眼中盛满哀伤与决绝,却又含着那么一丝不容忽略的希冀。
对于他来说,我便是唯一的希望。
阻止他成为魔头的希望。
可是……
我真的下不了手。
望着那枚静静躺在他手心的匕首,我心中挣扎万分。
即便是当日他与陈覆水融合,那般狰狞可怖,我都下不了手,更何况如今。
可是,我比谁都清楚,拥有神智的陈覆水是多么可怕。
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幸运,能够得到师叔的点拨,在生死存亡之际,窥得天机。
那些遇上陈覆水的普通人,又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就活该去死?
我挣扎着,手剧烈颤抖,伸向匕首。
五指握紧,匕首冰凉,明明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我拿在手里,却觉得无比沉重。
大师兄忽然后退一步,他抿紧嘴唇,挣扎不已。
即便时赴死,他也做不到。
他转身往外走:“再给我几天时间,如果我彻底控制不住陈覆水,我会去找你。”
他走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似乎很怕我追上去。
我默默半晌,盯着手中的匕首看。
大师兄若是控制不住陈覆水了,他还怎么来找我?
他终究还是退缩了。
我叹息一声,回到人群中,寻找师父的身影。
师父与素微大夫跪坐在一处,他一个人类,陷在一群狐狸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轻轻推了他一下。
师父睁开眼睛,跟着我往竹林去。
将大师兄的事说了一遍,师父眉头紧锁,时不时看我一眼,眼里充满震惊,“你被男僵咬了?!”
我头皮发麻,只好又解释一遍我如何抑制了僵毒。
师父轻叹一声,远远望着柏山师叔的背影,惭愧不已,“若非我师兄,你恐怕过不了这关,沅沅,你以后要常常思考你师叔给你的提点。”
他沉吟片刻,将匕首从我手里要过去,“他的事,由我来解决,你不必操心。”
我心里暖暖的,虽然柏山师叔总是说,我师父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只晓得四处云游,但是,对于我来说,师父给予的父亲一样的温暖,是最可贵的。
师父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张大红色烫金请帖,递给我,“参悟完师兄的飞升以后,我还要陪素微回天山。我左右寻思着,夜尊的大婚我是去不了了,我想,你或许比我更需要它。”
我微微愣住,低头,视线落在请帖上的四个烫金大字上。
“夜擎 白凰”
这四个字竖着书写,并排而列。
我揉了揉胸口,眉头紧蹙,有种胸闷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师父。”
师父揉着我的脑袋,“无论你怎么选择,师父都支持你。记住,千万不能让自己受委屈了。”
……
请帖上写的日子正是半月之后,我要在这半个月时间内,提升实力,做好最坏的打算。
倘若夜擎也欢喜我,愿意同我一起离开,那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若是他拒绝了,狐族公主指不定会下令叫人围攻我,我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全身而退。
镇上。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我心中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村里情况究竟如何了。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我特地换了一身装扮:吊带连衣裙、遮檐帽、大墨镜,再去理发店烫了个头发、修眉、化妆。
“去哪啊?”
大叔骑着摩托车转到我旁边,热络地询问。
我停下来,扶了扶墨镜,第一次戴这玩意儿,有些不习惯,“去永宁村多少钱?”
大叔脸色一变,立马摇头:“不去,不去。”
他发动机子,跑的飞快。
我蹙着眉,走到马路岔口,那里有一对骑着摩托车,等着载人的大叔。
我一靠近,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
“去永宁村。”
他们面面相觑,试探性地问:“小姑娘你开玩笑的吧?现在谁还去永宁村?”
我故作淡定的模样,“我怎么不能去?那里是我的故乡。”
“听你的语气,你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我不禁疑惑,“怎么了?永宁村发生什么事了?”
大叔压低嗓音,“永宁村,有怪事!”
他看了看我,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我了然,拿出一张钱给他。
他乐呵地收下,把钱揣进口袋里,神情又瞬间恢复成严肃紧张,“前阵子,永宁村不知道怎么了,所有的人人间蒸发,那是真蒸发啊,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
“警方出动警犬寻找,你猜怎么着?但凡进了这个村子的警犬,也全都消失了!”
“一点办法没有,现在,警方把那片儿封了,禁止任何人出入。”
越往下听着,我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心中惴惴不安,“一个也没逃出来?”
大叔惋惜摇头,“没有,姑娘,你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