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还是把名片放回包里。
小区修建得很是阔气,柏油路,公园设施一应俱全,一路走来,遇到的无不是身穿高档连衣裙的女士,像我这样的,实属异类。一看就是偷偷溜进来的。
一路上接受了太多异样的目光,我忽然发现,刚才那位男士可真是个好人。
听说西方就是大胆开放的文化,兴许别人是留学归来的精英,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方式,对我并无冒犯之意。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一身村姑般的打扮,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想太多了吧。
走进玻璃旋转门,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金发女郎。
她就像电视上最时髦的港江女星,挂脖式的连衣裙,细跟高跟鞋,艳丽张扬的红色搭配耀眼的金色,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叮——”电梯门打开,我低着头走进去,视线中出现一双尖头红色高跟鞋,随着她进来,电梯里立即充斥着一股迷人的香水味。
余光中,她姿态优雅地打开包包,取出一面小方镜和细管口红,认真补妆。
我很快挪开视线,看着电梯数字,静静等待。
“你一定很自卑吧?”一道慵懒散漫的女声从前方传来,我愣了一下,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女人哼笑一声,扭过头去,继续涂抹口红,“你这样的人,即使混进来了,也是格格不入的模样,连我家的扫地阿姨都比你有气质。”
停顿了一下,她把口红和小方镜收起来,微微抬起下巴,唇角上扬,“女人活成你这样邋遢的模样,真是世界级失败,我要是像你一样,就找面墙撞死算了。”
盯着她纤细玲珑的背影,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我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笑出声,“这位女士,你的人生究竟是有多失败,才会用奚落陌生人的方式寻找认同感?”
她忽的扭过头,美眸眯起,盯着我,一动不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忽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我警惕地盯着她,慢慢从她身边挪过去。
就在我刚走出电梯的一刹那,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头皮瞬间冰凉。我迅速转身,然而,电梯门已然合拢,只剩下一条缝隙,缝隙中,女人的笑脸得意又张扬。
我抿紧嘴唇,盯着缓缓上升的电梯数字,一动不动。
脚边滚落着一瓶化妆水瓶子,金发女郎就是用这里面的水泼的我。停顿片刻,我捡起瓶子,迅速冲上楼梯。
我记得,金发女郎在电梯里按下的数字是“10”。
这是一栋小高层,统共也只有十层。
一口气跑上十楼,我随便瞄了一眼电梯,电梯已经下降到六楼,看来,金发女郎已经出电梯很久了。
我深吸一口气,捏紧瓶子,走到暗红色的大门门前。
通常来说,一层楼都有四家住户,第十层却只有一家,意外之余,我又有几分信欣喜——我不用一家家敲门问。
手指捏紧拳头,我克制着心中的怒火,轻轻叩门。
没多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位身穿灰色针织衫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她的装扮很朴素,黑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给人一种贤惠居家的感觉。
从她身后看过去,都是老式的暗红色家具,虽然不够潮,但收拾得很干净。
我不由得纳闷,这种家庭怎么会教出金发女郎这么没涵养的人。
“你好,请问你找谁?”女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普通话标准,让人如沐春风。
我满腔怒火瞬间熄了一半,心里想着,只要金发女郎好好地道歉,我可以考虑不掀开她的头盖骨。
“一位金色卷发的女士,穿着红色连衣裙和高跟鞋,刚才在电梯里,她无缘无故冲我泼来小半瓶化妆水。”我强忍着怒火,将化妆水瓶子举起。
女人的脸色出现微妙的变化,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拉上虚掩的门。
“抱歉,姑娘,你说的可能是我的小姑子,她的脾气就是有点莫名其妙……”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很无奈,“我代她向你道歉,好吗?”
我坚决拒绝,“不行!必须让她亲自和我道歉!”
女人左右为难,她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要不然这样,你先进来,我给你倒杯茶,我再去跟我小姑子说说。”
“行!”我心中冷笑连连,等见面了,我就不信那个女人还横的起来!
女人打开家门,压低嗓音叮嘱我:“你先不要出声,她脾气不好,等会儿你们又吵起来。”
我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只脚即将跨进门槛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唐沅!”
我回过头,祝秋秋不知何时上来了,将近一年没见,她的脸色透出几分苍白,瘦弱的身子藏在衣服下面,风一吹,衣服贴着骨架子,瘦的让人心疼。
她脸上的神情逐渐从犹疑转为惊恐,眼珠子凸着,盯着我身后,一动不动。
忽然,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
我急忙回头,身后哪里还有什么装修温馨的家居、温婉的女人,只有泛着腥臭味的血水,像洪水冲破堤坝,铺天盖地卷来。
我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肢体已经率先作出应对,“砰”的一声关紧大门,身体死死抵在门上。
一秒、两秒、三秒……
周围静的可怕,什么声音也没有。
暗红色的大门宛如潘多拉魔盒,不断诱使我再次打开门,窥探里面的情景。
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反而心惊肉跳,双腿直发软,站着摇摇欲坠。
我不敢在这里多待,赶紧扶着墙,慢慢下楼。
我甚至连电梯都不敢坐。
在恐怖小说里,电梯往往是灵异事件的重灾区。
我双手扶着扶梯,艰难前行。
不知是不是恐惧的后遗症,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看东西也越发模糊不清。
我连自己下了几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