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抬起眼眸,神情一片茫然。我挤得眼睛都快酸了,他依旧是呆呆的模样。
秦红莲见我们二人眉来眼去,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唐姑娘和我侄儿这么快就熟悉了,对了,还没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叔子的孩子,一直在国外念书,可惜身子不好,不得不回来养病。唉,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她捏着手帕,低头抹泪,“和我家阿语一样……”
“好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我回去照顾阿语。”她脸上挤出一抹笑,冲我微微点头,随后离去。
我凑近宋祁,“阿语是谁?”
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宋语,我堂妹,婶婶的女儿。”
“哦,她有女儿,那为什么还非要认我当干女儿?”
“阿语十八岁那年,得了重病,从此卧床不起,成了植物人。”
“哦。”我点点头,盯着宋祁的眼睛,“你是宋祁?”
他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我眼中的失望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原以为宋祁就是夜擎,不曾想,夜擎只是借住在宋祁的身体里,大多数时候,这具身体都由宋祁掌管。
就是不知道,宋祁本人知不知道夜擎的存在,下次得找机会问一下。
我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我叫唐沅。”
“嗯,我知道。”宋祁看向我的眼神很是复杂。
我没有多想,与他随意聊了几句就回房。
宅邸里佣人众多,女佣都穿着同一制式的青色旗袍,男佣则是黑色的长褂子,宛如走进了民国时期的院子。
无论男的还是女的,他们都不爱说话,脸上蒙着一层惨淡的愁云,只把饭菜送来,就匆匆离去。
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抓到一个肯和我说话的小丫头。
经过一番套话后,我才得知,这栋宅子建在深山里,方圆十里了无人烟,宋家一家人是何来历、家世如何,他们一概不知。
甚至在来到这座深山前,他们听都么听过什么姓宋的大户人家。
他们这些在宋家做佣人的,都是县城里安心家政的员工,听说有户有钱人家找佣人,工资高、吃住都和主人家一起,逢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都抢破头想要进来。
谁知道,进来了才发现,这处宅邸诡异的很,最要命的是,这不快过年了,秦红莲还不许他们回去过年,所以个个都沉着脸,没什么心思干活。
“哪里诡异了?”我问小姑娘。
小姑娘脸色讳莫如深,闭紧嘴巴,疯狂摇头,“这个就不能说了!说出来,会被割舌头的。”
“谁割你们的舌头?”
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再透露一丁点别的东西,趁我不注意,一溜烟儿跑走。
我住的地方在西院,秦红莲、宋祁、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宋家男主人,都住在东院,偌大一个西院,就只剩我和那个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宋语住着。
说来,这么多天,我都没见过宋语。
心不在焉地端起碗,今天吃的糖醋排骨、炒空心菜,外加一份海带汤。
别的不说,宋家的伙食绝对是顶好的。我们乡下人,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肉。
端起瓷碗,露出一张纸条。
我一顿,抬头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后,才放下碗筷,展开纸条,“今夜子时,后山见。”落款:夜擎。
我的眼睛里瞬间有了亮光,心下一喜,如获珍宝般将纸条收进兜里。
入夜,整个宅邸陷入死寂,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笼挂在房檐上,随着冰冷的夜风左右摇晃。
苍白的月光落下,庭院积水空明,叶子都被染成惨绿的颜色。
呜咽的风声灌进耳朵里,我裹紧衣袍,低着头,行色匆匆。
那小姑娘说,宅子建在深山里,方圆十里了无人烟。白天时,这里热热闹闹的,还没察觉出什么异常,到了晚上方知此处有多死寂。
鸟兽人皆已入眠,什么声音也没有,整栋宅邸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置身其中,危机四伏,生怕弄出什么动静,惊醒什么隐秘可怖的东西。
一只脚刚跨出西院的,后面忽然传来一道空灵的歌声。
调子轻灵悠长,恍若一只绝美的海妖坐在礁石上,浪花在她脚下扑腾,她望着远方,一边吟唱,一边流下泪水。
我也不知为何,我脑中就是莫名其妙浮现出了这幅画面。
我忍不住回头,庭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忽然一阵冰冷的夜风吹拂而来,翻飞的落叶毫不留情地扑腾在我脸上,我瞬间从那种空灵的状态抽离出来。
举目四望,秋风萧瑟,寂静无人,哪有什么海妖、什么浪花?
那空灵的歌声还在继续,在这漆黑诶的深夜中,仿佛是唯一的火炬,蛊惑着你前进、寻找……我抱紧胳膊,打了个冷颤,头也不回地迅速跑出院子。
这歌声太诡异了!
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迷惑心智,要知道,我可是窥探过一次天机的人,连我都如此,更不要说那些普通人。
我要进,一边跑,一边恨恨地想,也不知这东西究竟祸害了多少人!
后山立着一座两人高的假山,晚上看不清晰,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乍一看,竟像是一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巨兽。
我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悄悄绕到假山后面,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背对着我,约莫一米八几的样子。
见着夜擎,我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轻舒一口气,飞快冲过去,双手从后面环住男人的腰,忍不住在他背上蹭了蹭,小声埋怨,“你干嘛非要大晚上的叫我出来?你知不知道,我出门时候,听见了好诡异的歌声。幸好出了院子就听不到了了,看来那东西的攻击范围只有那么点大。”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却没人回应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手里抱着的人,似乎……肢体很僵硬的感觉。
我没由来的一慌,缓缓松开双手,嗓子不住颤抖,“你……你说话呀……”
他忽然拽紧我的手,缓缓回过头。
惨白的月光下,映出一张崎岖不平的青灰色的脸。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