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六夫人是谁,但我根据小丫头的神情和说话语气猜测,这位六夫人应该才死不久,而且我还不知道。
我沉思片刻,“现在天气这么冷,大家房间里都没什么碳火,被冻死的话,应该跟正常。”
小丫头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冻死的,六夫人上吊自杀了!”
我的眼皮子一跳,上吊……自杀?
这日子过得得多苦,才会上吊自杀?
小丫头忍不住叹息,“六夫人那么漂亮,又温柔,去年这个时候,她还送了我一颗糖吃……早上六点钟,伺候她的丫鬟给她送饭发现的,她的尸体吊在横梁上,眼睛暴起,充满恐惧,可能,她上吊之后就后悔了吧,可惜她没有下来的机会。”
小丫头的嗓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显而易见地难过起来,竟有几分要哭出来的感觉。
我沉默少许,迟疑着问:“会不会,是他杀?”
小丫头神情茫然,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夫人在屋子外面围了一条线,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咱们下人谈论这件事,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看看。”
我不想知道,对将军府的恩怨情仇也没有什么兴趣,可是,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的契机呢?
没法子,跺跺脚,我只能咬咬牙往六夫人的屋子走去。
寒风凛冽刺骨,我仍旧只穿着一件旗袍,双手用力裹紧绒披风,顶着风头,瑟瑟发抖前进。
六夫人的屋子门口围了一大堆人,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坐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
许多和我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我走近了,隐约偷听到几句。
这位六夫人之所以被关进柴房,是因为她和下人私通,怀了别人的种,将军气急败坏,硬生生把她踢到流产,然后,把她关到这个地方来。
刚来没几天,六夫人就跟疯了似的,不停叫嚷这里有怨魂,恳求将军放过她。
大家只当她是发疯,没人愿意理会她——这院子里的众人,自个儿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有心思关心别人。
就这样过了个把月,六夫人上吊自杀。
听这些人说,好像是因为六夫人死状太过凄惨,大夫人怕出什么事,所以没敢让人动尸体,已经差人下山请风水师父去了。
房间门窗紧闭,瞧不见里面半点状况。
我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打算晚上再来一探。
走之前,我看了一眼那些穿旗袍的姨太太,都是年纪很小的姑娘,最多不超过十八,正如小丫头所说,将军新带了很多姑娘回来,但是,将军府只有我和大夫人待得最长久。
收回视线,我裹紧披风,低头疾行。
小丫头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我没法子逃掉,硬着头皮又回到自己屋子。
还好,将军不在这里,我在心里庆幸,最好他现在被公务缠住,好长时间都想不起我才好。
小丫头搓着手,不停往手心里哈气,伸出手,递给我一样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符纸,符纸画得乱七八糟东倒西歪,根据我画符纸的经验,这就是乱画的。
小丫头笑嘻嘻地凑过来,“夫人,我表哥是个道士,他教过我画符!六夫人的事儿一出来,我立刻画了两张,你一张我一张。”
我瞅着她,“为什么六夫人死了,要画符避邪?”
她打量四周,确认没人偷听,才神神秘秘地说:“他们都说,六夫人死是因为奸情被将军撞见,可我觉得,不是这样。”
我奇道:“那你觉得是怎样?”
她一脸严肃,陷入回忆之色,“夫人,你可知,柴房下面是什么?”
我被她的语气吸引住,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呼吸放缓,“是什么?”
小丫头神情凝重,“咱府上有个长工,他告诉我,原本柴房那块地方,是块荒地,后来将军说要扩建,府上的工人都放下别的活计,跑去修房子。”
“柴房那块地方,他们打地基的时候,挖出来一具棺材!”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照你这么说,柴房底下原来是墓地?”
小丫头郑重点头,“没错!所以我猜,六夫人上吊自杀可能是墓地有关系,那块儿风水太差,阴气又重,六夫人一个女子独自在那里生活了一个月……”
我眯起眼睛,在心中默默盘算。
这具棺材,会不会就是离开此地的契机?
想到这里,我眼睛一亮,赶紧抓住小丫头,刨根问底,“棺材后来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小丫头神情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我没有问,长工也没有告诉我。夫人,棺材有什么奇怪的吗?里面装的不都是那种东西,好吓人的……”
我盯着她的眼睛,立刻追问,“长工叫什么名字?”
“刘胖子呀,厨房的刘胖子。”
我急匆匆地跑出去,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厨房。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厨房最闲的时候,只有一个胖子坐在门槛边打盹儿,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我小心地打量他,这人起码有两百斤,很符合“刘胖子”这个称呼。
清了清嗓子,我大声叫道:“师傅你好,我有事想问问你。”
刘胖子一个激灵醒来,见着是我,先是一愣,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二夫人。”
他迟疑片刻,“你想吃东西?”
我摇头,“不是,我想找你说说六夫人上吊自杀的事。”
刘胖子纳闷,“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拿出小丫头那套说辞来,“你不觉得,六夫人的死很诡异么?”
他是亲身经历过修柴房的工人,自然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年那件事,他皱紧眉,“这事儿有大夫人和将军操心,还轮不到你和我来管。”
这人在讽刺我一个小妾,管得那么多。
我面色不改,客客气气地询问:“我就想知道,当年棺材里装的那人,是个什么身份?”
刘胖子瞥我一眼,“二少爷,将军的弟弟。”说到这里,他一顿,“我劝你还是少问,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