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我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当萧寂苏醒的时候，国师就只能沉睡。而国师苏醒的时候，萧寂就只能沉睡。
国师选择在梦境中与我相见，就是为了不让萧寂沉睡过去。
但，国师的神智终归是清醒着的，是以，萧寂虽然不曾沉睡，身体却比平时要虚弱很多。
我的猜测最后都被印证了，是正确的，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这么多年来，国师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自己的另一半神魂融合。这是不是说明，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要是再不融合，身体就会彻底被拖垮。
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我不敢去想，假如他和另一半神魂融合失败会发生什么……
凝视着黑夜，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还是睡吧，无论发生什么事，只有保证充沛的精力，才能应对。
次日清晨醒来后，洗漱完去前厅吃饭。
到了那里才发现，萧寂已经提前走了，据说，他的身子不大舒服。
饭桌上只有我、冯思远、冯夫人三个人。
早饭小米清粥，虽然简单，却也不失精致，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
冯思远讨好地笑了笑，将一碟酱牛肉放在我的跟前：“都是一些不入眼的农家小菜，唐姑娘千万别嫌弃。”
我默默半晌，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冯思远。
一时间竟搞不清楚，他这样讨好我，是因为萧寂还是因为国师。
冯夫人的双眼红肿得厉害，眼底晕开两圈浓浓的黑眼圈，神色疲倦，一上饭桌，就低着头默默喝粥，一句话也没说，看样子，她昨天晚上基本上没怎么休息。
我扫了一眼她身边的空位子，不由得产生几分困惑来：“冯燕衣怎么没来吃早饭？她不是已经好了吗？”
冯思远夫妻吃饭的动作同时顿住，冯夫人垂下眼眸，继续咀嚼嘴里的东西。
冯思远淡淡一笑：“有劳唐姑娘挂念，小女身上的阴魂虽然已经驱逐，但身子大不如从前，这日后，怕是不能出门了。”
我愣了一下：“不能出门？为何会如此严重？”
冯夫人低声说：“燕衣的脸毁了，身子骨无比孱弱，吹一吹风都会头痛不止，现在，她除了在房间里呆着，不能去任何地方。”
冯夫人的声音很低，很平淡，犹如一阵风轻轻吹来，什么动静也未曾惊起。
但是，这股风并非是温和的春风，而是刺骨冰冷的寒风。
冯夫人慢慢抬起头，她那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里，暗含着决然的狠毒，与一往无前的赴死，她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我，便叫我不寒而栗，下意识地想到持刀杀人的罪犯。
“啪嗒”一声，筷子掉落在桌上，我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冯夫人的嘴角勾勒出一个阴森奇诡的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露在苍白的嘴唇外面：“我在燕衣的房间里，发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药，我想，应该就是这种药导致她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眼瞳微微放大，心跳慢了半拍。
被冯夫人这样盯着，我莫名心虚。
即使她现在还没有把那药拿出来，我心里也清楚，她说的是花颜。
花颜……花颜确实会让人的身体变得无比孱弱。可是……可是花颜并不会令人毁容，只会让女子的容貌日渐美丽。
更何况，就算是花颜毒害人的身子，那也要长期服用半年以上，才会初见成效，怎么会这么快就让冯燕衣的身子弱得连风都吹不了了？
“啪”的一声，冯思远将碗筷重重放下，我抬起眼眸，只见他的脸色黑得厉害，阴沉沉地盯着冯夫人，冷冷警告：“蠢货！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你的女儿是被阴魂附身了，才会变成这样！”
冯夫人扯了扯嘴角，笑意讥诮，奇怪的是，她昨晚会为了冯燕衣不顾一切地反驳冯思远，但是，她现在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默默吃饭。
我心中觉得奇怪，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因为冯燕衣好歹是能活着了，冯夫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为女儿孤注一掷的勇气。
吃过早饭，冯思远叫冯家的马车夫送我回去。
马车停靠在大门口，冯思远站在门槛边目送我，上马车之前，我回过头，看了冯思远一眼，眉头不由得皱紧。
国师不是说冯思远会把那块菱形石头给我么？现在石头呢？
忽然，冯夫人出声叫住我：“唐姑娘！等等！”
我的脚步一顿，她小跑着过来，冯思远紧随其后。
冯思远皱眉盯着身边的女人，低声呵斥：“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冯夫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冯思远在说什么，脚步不曾停留一下。
“唐姑娘，我差点忘了，有一件东西，我忘了给你。”
冯夫人垂眸，左右伸进右手的袖子里取东西，我好奇地看着。
却见寒光一闪而过，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冯思远的脸色骤然巨变！
冯夫人躺在了地上，一把银质匕首插在她的心脏上，鲜血汩汩流出……
她瞪大一双眼睛，嘴巴微微张着，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不知是对我放的狠话，还是察觉到自己的丈夫杀了自己，想说些什么指责、懊悔之类的话。
我被这一幕惊呆在原地，赶忙后退数步。
青夏和青秋护在我身前，马儿受了惊，高高扬起马蹄，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很明显，冯夫人刚才要掏刀子杀我，但是冯思远的反应很快，他反手将刀子捅进了冯夫人的身体里。
我不明白，冯思远的反应能力那么快，他完完全全可以截下刀子，踹飞冯夫人，为什么要选择杀了冯夫人这一种方式？
匆慌之间，我迅速抬起头看了一眼冯思远，他的双眸漆黑如墨，整个眼睛都被瞳孔的黑色所占据，看不见眼白。面庞冰冷如霜，就像一个仿真的假人。
躺在地上的尸体，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有多少个妾室，他曾于地上的这个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可是，现在，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连看都不肯看一眼，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