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蠢货!没事掐自己干什么?疼死你算了!还有脸哭!”
夜擎暴跳如雷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我慌忙擦干眼泪,拿纸巾包住手。
我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周围人量太大,他恐怕会立马变成形出来训我。
在小卖铺买了一张创口贴,我灰溜溜地贴上,听着夜擎暴躁的声音。
“已经不疼了……”我小声地说。
“闭嘴!”
我立马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见我一个小姑娘站在火车站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对我投来奇怪的目光,甚至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开始贼眉鼠眼地打量我。
有过丰富地接触人贩子经验的我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就往车站里走,余光却倏然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一对情侣从火车站里出来,男子身材清瘦,穿着衬衣和长裤,头发三七分,正是当下最时兴的打扮。
他拎着行李箱,脸上带着微笑,侧耳倾听身旁女伴的言语。
他身上有一股儒雅的书香气质,一看就是读过不少书的。
他的女伴很漂亮,长长的黑黑的头发,头上戴着个粉红色宽发箍,把头发往后捋,露出一张圆圆的精致脸蛋。
无袖高龄白色上衣,搭配高腰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无论从哪个地方看,这都是一对很时髦,且不缺钱的情侣。
他们同我擦肩而过,男人满眼目光都在女伴身上,并没注意到我。
我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自觉地想起童香,这个男人的前妻。
童香带走了程家的怨婴,只给程雪留下一封自己书写的离婚协议书。
我以为程雪会疯了一般寻找童香,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而已,他就有了新的女伴。
夜擎冷笑一声,带着几分讽刺,“大多人类皆是如此,自私、虚伪、滥情……”
我蓦然打断他,“你呢?”
“嗯?”
“你……滥情吗?”
嗓子情不自禁地发抖,我听见心跳强烈到几乎要跃出胸腔的声音。
我也不知为何我会突兀地问出这句话,总之那一刻,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很想探究夜擎这千年来,究竟有没有对一个女孩子好过……
长时间的沉默。
我垂下眼眸,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等待他回答的时间里,像是在等待什么判决。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一句带着浓浓方言的蹩脚普通话,“小姑娘,一个人呢?”
我抬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和善脸庞。
这是那两个贼眉鼠眼酷似人贩子的中年夫妻。
我一把推开她,性子格外暴躁:“滚!”
大妈吓了一跳,大约没想到我长得文文静静的,居然出口就是脏话。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阔步走进车站里。
心情格外烦躁,坐回大师兄旁边,他睁开眼睛,见是我,又闭上眼睛。
“我等修道之人,没有感情。”夜擎幽幽开口。
我抿紧嘴唇,没再说话,过了很久,只“哦”了一声,便神情恍惚地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
“z96次列车开始检票,请乘坐z96次列车的乘客排队检票……”
广播里甜美的女声来回播放,我一激灵,突然回想起z56次列车,紧紧跟在大师兄后面。
大师兄瞥我一眼,一言道出真相,“在火车站碰到过鬼?”
他垂下头,把包搭在肩上,长长一叹气,“有空的话,带我去看看,我呢,超度超度亡魂。”
“你怎么突然这么闲了?”
大师兄扯了扯嘴角,“积点善德。”
一路检票上车,没有任何异常,绿皮车厢哐当哐当向前行驶,火车里小孩儿哭闹不止。
我全程高度警惕,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在直到火车到站,也没有什么意外。
我们顺着人出站,旁边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士一边拎着行李,一边打电话,“喂,唐总,您好。”
“嗯?业务取消?为什么?”
“你们庄园烧了?呵,唐总,请您别用这么蹩脚的谎言欺骗我。”
“好吧好吧,我信。你们真是浪费我时间!以后,我们公司不会再和你们合作!”
西装男面色铁青,气冲冲地挂掉电话,拎着行李健步如飞。
大师兄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没想到夜擎烧的这么快,连忙在心中呼唤他,“你是不是消耗了什么灵力?”
夜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乖一点,我睡了。”
我心中一紧,愧疚不已。
一点点捏紧手指,下一次,下一次我得学着不那么给他添麻烦。
……
打车来到金亭山。
在青云观待了二十来年,原以为,所有道观应该都和青云观差不多,直到我来到长云道观,才明白自家道观有多破,有多小。
周围的村民知道我师父不是个骗子,时常逮着一只鸡或者提着一筐鸡蛋来找我师父办事,原以为这已经算光荣的。
当我站在长云道观宽阔的广场上时,只见周围人来人往,有钱的富豪把钱罐子塞的满满的,没钱的穷人就捧个人场。
上香的殿堂挤满游客,队伍已经排到广场来。
有个大妈挤了我一下,“小姑娘,排不排啊?不排让开。”
我心情复杂地退让到一边,捂着脸,仰天长叹。
大师兄幽幽开口,“长云道观是整个云山郡最负盛名的道观,这幅盛景并不稀奇。”
“云山郡?”我奇怪地看着他,“咱这不是叫云山市吗?”
大师兄轻笑一声,眼神落寞,“是啊,现在叫云山市……”
我咦了一声,正要继续追问,他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要行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带着你不方便,你自己逛吧。”
我一阵警觉,正要拉住他,却抓了个空,眼前哪还有大师兄的身影?
心里没由来地慌乱起来,人家道观这么多人,我师兄要是被抓住了,他会不会把我供出来啊?
横竖我对这个道观没什么兴趣,衡量再三,我决定赶紧下山保平安。
往外走时,我听见先前撞我那位大妈正在与别人聊天,“怎么这么多天没见过无南道长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好像在休养身子,我也不太清楚,我儿子夜间总是哭,我上次来也想找无南道长,可是没见着他人,他们就给我一张符纸,屁用没有!”
“大妹子,我跟你说……”
脑子嗡嗡一片,之后她们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我只记住了“无南道长”四字。
难怪我觉得长云道观耳熟,这可不就是无南道长和四兄弟的道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