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叔好像皱了皱眉,又好像没有,夜色太浓,我没看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夜擎身上,“姑娘,你丈夫不太爱说话啊。”
我赶紧抢在夜擎之前答话,“他是个哑巴。”
一道凉悠悠的视线落在我的后脑勺上,我紧了紧夜擎的手,心虚得不行,不敢回头看他。
原以为他会反驳,他却一个字没说,好像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你真可怜。”小志重复感叹。
坚叔长叹一声,“的确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我挠了挠,努力挤出一个笑,主要是心虚,为自己骗了他们而心虚。
坚叔和小志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我虽然生活困苦,却仍旧努力微笑。
坚叔的声音闷闷的,“今天晚上我们就坐在圈里面,天一亮就没事了。”
我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坚叔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小姑娘,你不要再问了。”
见状,我只好不说话,和他们一起盘坐在地上。
坚叔和小志靠在墙边,我靠在夜擎身上,夜擎无论做什么,身子都是笔直的,比起墙差不了多少,他身上还有温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夜色格外漫长。
大家原本都不想睡,想强撑着这一晚上过去,可是,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丝毫没有黎明降临的征兆。
渐渐的,耳边逐渐传来坚叔和小志均匀的呼吸声。上下眼皮子疯狂打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我不想去探路……”一道柔弱的女声颤抖着,画面一阵闪烁,紧接着,我看见了一张脸上挂满泪痕的小脸。
这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只有二十多岁,她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伙伴,眼泪不停往下掉。
地上有一只勺子,勺子刚好指向她的位置。
我正想说话,却忽然发现,我动不了,没法说话,没法动弹……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微微瞪大眼睛,心里涌上一股惊惧,眼神又挪到周围的驴友身上。
等等……他们、他们怎么都还活着!
“小玲啊,勺子转到谁谁就去探路,是大家共同同意的决策,你也同意了。刚才小方出去的时候,你也没阻止呀,怎么轮到你了,你就逃避了?”
“我”的嘴巴根本不受控制,一张一合,发出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是在哪里?
我苦苦思索,终于,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
“都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现在你们还想害我!我不会、绝不会让你们有这个机会!”
我和夜擎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有个女人嘶吼着冲进夜幕,“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和这道声音一模一样!
小志好像是叫这个女人秀姨。
我、我难道和秀姨合二为一了?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然而,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都无法做到。
对身体,我没有一丁点控制权,似乎,我只是秀姨体内的一只寄生虫。
可是,不对呀,秀姨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的视线落在中年男人,也就是坚叔身上,他沉默地坐在一边,紧接着,我又看向勺子,和那个哭得几近绝望的女生。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探路……
我心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我不是和秀姨合二为一了,我现在,可能在做梦,梦中的场景,就是我在房间里时,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一直有点奇怪,外面凭空死了那么多人,我在里面却一点动静没听见,就好像、好像两个房间就是两个空间似的。
名叫小玲的姑娘双膝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求求你们了!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小志冷笑一声,“果然小三就是不一样,脸皮都比别人厚。”
“是啊。”秀姨跟着附和,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早听说你插足小方的婚姻了,真是不要脸,真以为你那点破鞋烂事儿没人知道?大家不想管而已。”
“勺子指到小方的时候,你起哄得最厉害,不就是巴巴想着,小方死了,你回去以后就可以和小方老公光明正大在一起么?不要脸的贱女人。”
听到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我心里多少有几分不适。
小玲吸了吸鼻子,一抹脸上的眼泪,双眼通红,带着刻骨的仇恨,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不少人自知心虚,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她咬碎了牙根,“我希望勺子指到你们的的时候,你们对待自己也能像对待别人一样残忍!”
“我是当了小三,可是和你们一个二个有什么关系!”
她涨红脸色,声嘶力竭,吼破了嗓子,情绪崩溃,“你们这里的所有人,敢说自己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么!”
秀姨嫌弃摆手,“把她丢出去算了,真晦气。”
小志立刻站起来,小玲下意识想跑,可是小志的动作更快,立刻反剪对方双手,押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出去。
小玲不甘嘶吼、谩骂,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她完全被黑雾吞噬。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无表情,没有一个同情小玲的,甚至还因为小玲被黑暗吞噬,成功松了一口气。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挺直背脊,静默不言,像在举行什么诡异的仪式。
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不是说,让小玲出去探路么?看他们的态度和做法,哪像是探路,分明是把人往死路推。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时间流逝缓慢,渐渐地,周围的黑雾散去了一些,竟能隐约看见一些东西的轮廓。
“果然!他们在黑雾中为我们找到了出路!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出去,就能彻底驱散黑雾!”小志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眼睛里的兴奋几乎快溢出来,那副癫狂的模样,我只是看了一眼,就一阵心惊。
这他么……还是正常人么!
坚叔闭了闭眼,“继续吧。”
“等一下。”秀姨轻抚鬓角,忽然出声,众人纷纷抬头,她的目光慢悠悠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她挑了挑眉,下巴微抬,“我儿子在国外留学,我丈夫资产上百万,我不想出去冒险探路,等会儿指到我的时候,谁替代我出去,我就给谁一万元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