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似乎有些怕生,没敢看我,抱着扫把又跑了出去。
我回过头,走进屋内。
按亮开关,屋子里灯光大亮。
床上躺着一个身形瘦削,几乎只剩一副皮包骨的男人。
我心中一惊,又走近了一些。
无南脸上全是骨头,只有一层皮裹着,嘴唇苍白,见不着一点血色。
高高的鼻梁往上,是一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眼眶!
他的眼睛……
我猛的睁大眼,死死捂住嘴巴,克制住差点溢出喉咙的尖叫。
恐惧从脚底升起,我浑身寒毛直竖,连连倒退。
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冰凉的东西,我吓得手一缩,慌忙去看,一个白底红花的瓷盆正在往下掉。
我赶紧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无南,慌忙接住瓷盆,心脏狂跳,小心放回架子上。
低头的一刹那,一张静静躺在盆底的冥币映入眼中。
嗓子疯狂颤抖,我连连后退,眼睛死死盯着盆底。
我永远不会忘记白霖使用的冥币。
“谁……”
屋子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像从地府爬上来的饱受折磨的恶鬼,有气无力,却又带着浓烈的,对生的渴望。
我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无南道长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唐……唐沅。”
我哆哆嗦嗦开口,说完,又想起我好像没对无南道长说过我的名字,带着浓浓的哭腔改口,“我是……你在唐家救下的那个姑娘。”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回应我。
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屋子里是不是出现了第三个人。
我战战兢兢地往门边挪,最后看了一眼无南道长,准备夺门而出。
就在这时,腕间小蛇一阵盘旋,倏然,黑雾弥漫,眼前出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小蠢货。”
“夜擎!”
我心下一喜,连忙拽住他的胳膊,狂躁不安的心像找到了主心骨,渐渐平静下来。
夜擎回眸,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无南。
我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小声问:“无南道长这是怎么了?”
“好强的狐骚味。”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以为他在说我,悻悻地松开他,尴尬不已。
男人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委屈得不行,小声嘟囔,“我供奉着狐狸,有狐骚味很正常……”
而且,别人都没说过我,就这人鼻子灵的不行。
“没说你。”
“啊?”我抬头,顺着夜擎的视线看过去,是……无南道长。
“什……什么意思?无南道长是狐狸?”我惊讶得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可惜,不是。”
“他体内,有狐精在吸取他的元气。”
我猛的一拍脑袋,“对!我刚过来时,正轩道长就说过,他像是被妖精吸了元气!”
夜擎若有所思。
我又想起瓷盆里那张冥币,“莫非……无南道长体内那只作怪的狐狸,是白霖?”
夜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要是白霖,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说的也对……
“那,怎么办?”
夜擎慢慢眯起眼睛,“我有一个法子。”
……
“这样,白霖就会来?”
我捂着划了一道口子的手掌,眼瞅着那小半碗血,心疼的不行。
那道口子刚好划在曼陀罗花上,鲜血涌出来时,浸透了妖艳绽放的地狱之花。
夜擎端着那小半碗鲜血,倒在冥币上。
接着,他转身回来,拉住我的手,打开木质衣柜。
无南道长大概是个很节约的人,他衣柜里只有三件道袍,叠的整整齐齐。
我拿起道袍上面的风车,吹了一口,风车咿呀呀转动起来。
我不禁好奇,无南道长还有如此童心不成?
衣柜只容一人进出,夜擎进去后,单臂勾住我的腰,将我抱在身前。
衣柜门无风自动,缓缓合上,只留下一道缝隙。
淡淡的黑色雾气翻涌,将整个衣柜包裹住。
我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总之,我从里面往外面看时,视线隔着一层黑色雾气,看不太清。
衣柜空间狭窄,刚进去时,没觉得有什么,待久了,气氛逐渐转向暧昧。
夜擎的呼吸声仿佛就在我耳边,我贴在他胸膛,甚至能感觉到她强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放在我腰间,我身体逐渐僵硬,浑身不自在起来。
夜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下头,附在我耳边,轻轻问:“怎么了?”
他刻意压低嗓音,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令人浑身的低哑。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像中了软骨散,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软趴趴地靠在夜擎身上。
我能明显感觉到,夜擎的身子有刹那间的凝滞,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索性把下巴放在我肩上,像恶作剧般,故意贴着我的耳朵,低沉沉地轻笑。
那笑声里,多少有几分恶劣和捉弄。
我恼羞成怒,用力掐了一把男人的手臂,但我浑身没有力气,倒不像在掐,像在逗。
意识到气氛越来越暧昧,越来越朝不可估计的方向发展,我赶紧收手,不敢再动弹。
夜擎便笑的更加放肆。
隐隐约约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我赶紧站直身体,回头瞪了夜擎一眼,示意他安分一些。
夜擎低咳一声,抬手一挥,衣柜周围的雾气又浓重几分。
透过衣柜缝隙,一道身穿白衣、单薄清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眉飞入鬓,眼角上挑,嘴角含笑,朱唇不点而赤。眉眼间那股子妩媚妖娆的味道,真真是把“狐狸精”三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屏住呼吸,生怕他发现我。
却听夜擎在我耳边轻轻说:“放松,他看不见我们。”
咦?
我睁大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柜子周围的黑雾,隐约明了了几分。
“白凝,见到我了,还不出来,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白霖负手而立,站在床前,冷眼盯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无南道长没有动弹,却有一道妩媚妖娆的女声从他身体里传来,带着愠怒,“白霖!你休要坏我好事!”
白霖哼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讽刺,“好事?你何时能不祸害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