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抱着脑袋自怨自艾,嘟囔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唐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笼罩在这个超市里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存在,它颁布这些任务就是为了戏弄我们!找一个合理地杀掉我们的理由而已!它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下去!”
这个么……
这个世界的意识还真的没有想杀掉所有人,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为了巩固人心说的。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即使我明知道不对,也不可能矫正了,只能任由它错下去。
“那你怎么想呢?”我轻轻问。
徐志捏紧拳头:“我们号召所有人团结起来,我就不信我们所有人拧成一股绳还斗不过它!”
“不可。”夜擎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对上徐志疑惑的目光,他平静地说道:“说白了,人都是自私的,在他们真正走投无路之前,他们是不会相信我们的,他们都认为自己还又一搏之力,徐志,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既然如此,我们强行要求所有人加入我们的话,只会引起所有人的反感,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从容就死的准备,但我希望我死去的时候,是十分平静的,而不是死在自己同类的口诛笔伐中。”
夜擎三言两语就堵住了徐志的嘴巴,尤其是那一句“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直接令徐志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徐志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那……那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夜擎淡淡一笑:“路钧不是你的头头吗?你应该去问他,我只是一个闲散之人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做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徐志黯然离场。
对付这样的老实人,还是很简单的。他们心思单纯,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真正难以对付的,是路钧那种人。
送徐志离开,我和夜擎商量了一下之后要面对的事,我们都一致认为,路钧还会再来。
这个人不简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透露自己的任务,看起来他好像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实际上真的是这样吗?
金色的太阳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平时拥挤的马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大地被晒出了一条条裂隙,草木在短短几天时间之内枯萎得不像样,整个世界像是被一台机器抽干了水分。
当然,这些都是短时间之内的现象,所有人都坚信,很快异常情况就会消失。
但是,异常情况如果不消失呢?
如果不消失的话,这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地貌会改变,气候会改变,生态圈会改变……三人高的树木会变成高耸入云的热带植物。
一切的一切,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改变,至于原本属于这片土地主宰的人类会不会发生改变,就不得而知了。
人类或许会消失,或许会改变一种生活方式。
“你怎么了?”夜擎端着水杯走来,在我身边停下:“感觉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抬起头,对上男人的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异常情况会持续那么久吗?因为这个世界在排斥另一个时空的你。如果把现在发生的事情比喻成这个世界生病了的话,那么,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你就是病灶,产生的异常情况则是世界启动的自我防御机制。”
“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闯入者的缘故,如果没有闯入者,也就不会持续这么久的异常情况。”
夜擎一边听一边点头:“你是不是想说,现在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你和另外一个时空的夜擎造成的,如果你们不出现,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难道不是么?”眼睫颤了颤,我缓缓垂下头,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有一个很经典的问题,死你一个人就可以救全天下的人,你愿不愿意赴死?
很多人愿意,也有很多人不愿意。
诚然,愿意的那一部分人相当伟大,但是也不能因此说不愿意的那部分人自私怯懦,自卫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的本能,这些人想要活下去,难道就有错吗?
有意思的是,人的本性相当复杂,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会为了心中的执念散尽家财,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也会为了世界大义牺牲自己。
人在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都会害怕,但若是给一些时间思考,等他想明白自己的死亡弊大于利,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从容就死,即便是那些被人认为是自私自利的人。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可如果,牺牲我一个就能换得所有人的平安,有何不可?
“异常情况在你们出现之前就有了,这个世界早就病了。再说,这个世界为了驱除你们无所不用其极,杀人的是它,为什么愧疚的却是你?”夜擎淡淡说道。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夜擎认真地凝视着我:“那你想要怎么样?杀了你的丈夫,然后自杀,让这个世界复原?”
我哑然道:“怎么可能?如果我为了救人而去杀人,那我认为,这样的行为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夜擎伸手摸了我的头,低声说:“那就不要想太多了,顺着原来的路走吧。”
他的身子靠近了一些,低垂着的眼瞳里倒映出我的模样,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的眉眼和五官都是我熟悉的样子,但却染上了些许风霜,恍惚间,我真的以为我和这个男人经历了几十年柴米油盐的生活。
他靠得如此之近,鬼使神差地,我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画面,情不自禁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想亲吻我的额头?”
夜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退一步,手臂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眸色眺望远方,“有时候看着你,我会产生一种你就是她的错觉,好像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还是过着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