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静静跟在我后边的小海小道士忽然脆生生地开口,“唐姑娘,你喜欢小师叔?”
我吓得一个趔趄,身形不稳,急忙扶住树干,“你说什么?”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你喜欢小师叔?”
我指着自己,一阵纳闷,“为何这样说?”
小海仰起头,乌黑的眼珠子瞅着我,“落英道长,也就是小师叔的师父,曾经说过,在他两百零五十二那年,有一道生死劫,此劫因情而起,废他半生修为,若是运气不好,多半就此陨落,若是运气好,身体落下些许残疾。”
我连忙摆手,“那你误会了,算上这一次,我与无南道长统共只见过三次,他救我,是因为他心善。”
我嘴角一抽,“更何况,无南道长已经两百零五十二,如何看得上我个黄毛丫头。”
小海抿紧嘴唇,“你是偷偷摸进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小海嘟囔着,“掌门师兄已经下令了,禁止所有女子接近小师叔。所以,如果你真为了小师叔好,就不要再来了。”
我沉默下来。
无论如何我也没想到,无南道长本人不需要我的关心,而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我的接近也是一种负担。
我垂下脑袋,“好吧,我知道了。”
转悠回金亭山大殿广场。
随着时间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抬起头,视线穿梭人海,意外地撞上另一人的。
他原本百无聊地靠在树边,腿一抖一抖的,见着我,他浑身一僵,连忙朝我跑来。
“徐城西?”我疑惑地打量他。
这徐城西,自家有道观,跑来别人家道观干什么?
徐城西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确定无人注意后,才把我拉到树下,大吐苦水,“师姐,你可算把我害惨了!”
我一脸莫名,“我怎么你了?”
他双手捂脸,胡乱揉一通,“你还记得我家的事不?”
我迟疑片刻,“嗯……”
最近的事情发生得太多,相比之下,徐城西家的事实在是微不足道。
貌似记得,徐城西他爸被别的女人迷的神志不清,他妈非怀疑那个女人是个狐狸精,徐城西随便从我这要了一沓符纸去应付他妈。
结果,那女人还真是个妖精。
但不是个狐狸精,而是一朵芙蓉花精。
我眼皮子一跳,“难道你父母离婚了?”
他摇摇头,“那不至于,我爸虽然不爱我妈了,但我妈跟随他创业至今,为了生意,他俩都很默契地不在明面上。”
“只是……”他薅了把头发,露出较之几个月前,秃了不少的发际线,“只是我妈吧,她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非要证明给我爸看,那个女人是狐狸精的事儿。”
“所以你们就跑来金亭山?”
徐城西垮下肩膀,“是啊,师父又云游去了,最有实力的大师兄不知所踪,其他半吊子水的师兄们,我也不敢请。”
说罢,他用力拉住我的手,拼命给我使眼色,“师姐,要去我家坐坐吗?我家的花园,又大又漂亮。”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从他怀里抽出去,“差不多得了,我也是个半吊子水,那符纸,好多师兄们都会画。”
“再说,芙蓉花精露出原形之后呢?你妈一定要我把它抓住,开玩笑吧,我到时候跑的比芙蓉花精还快。
我停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他,“看你活的挺滋润的,那妖精没有祸害你们家?”
“没有。”说起这,徐城西便不由得纳闷,“你还别说,这不仅没祸害我们家,自从我爸遇上她以后,我家的生意蒸蒸日上。”
视线落在徐城西身后的柏山道长身上,我拍了他一下,“别说了,我有事,先走了。”
柏山道长见我走来,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山下走。
拨开人群,我小跑着跟上他。
“那是你们师门的?”
我惊讶不已,“您怎么知道?”
柏山低笑一声,“大约十五年前,我去过青云观一趟,青山一个大男人,带着一群奶娃娃,时至今日,我想起来仍觉得好笑。”
“我这人,过目不忘,你们虽然长大了,但眉目间仍有小时候的影子。”
我忽的想起无南道长院里的那位小海小道士,他似乎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去过一次,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流,他便将我记住了。
柏山道长把我的包丢给我,我双手接住。
见他步履沉稳,方向明确,未有一丝迟疑,我连忙问:“师叔,我们要去哪里?”
他微微一顿,单手捋着山羊胡,蹙眉沉吟,“溪流去了何处?”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结合星象,我发觉溪流身上有问题,若是处理不妥当,恐怕造成数千万人身死的惨状。”
师父出去云游时,最常带大师兄出去,他说大师兄是块修道的好苗子,因此柏山道长认得他也不稀奇。
我心头一跳,想起大师兄与男僵融合的场景,不敢有所隐瞒,赶忙一五一十地道来。
柏山道长没有迟疑,“走!去陈家村!”
昔日的陈家村早已不复存在,上次我与大师兄来时,便是荒芜之地。
却是奇怪,没有人家住在此地,这里却没长野草,只是光秃秃的黄土地,干涩、贫瘠。
如今我与师叔再次来到此地,也是同样的光景。
天色渐晚,夕阳沉沉垂落山谷。
柏山在附近转了一圈,捋着山羊胡,沉吟片刻,“咱们找户人家借宿。”
大约在十里之外,有一处光影朦胧的小山村,在黑夜中,就像一团光球,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
“师叔。”我欲言又止。
柏山回头,“怎么?”
我犹豫着,“上次,我与大师兄来到此地,在旅馆宿下,那旅馆却是一尊棺木。”
柏山了然点头,“无事,你跟着我走,不会有事。”
这会儿刚入夜不久,照理说,这个时候,农家人应当刚吃过饭不久,正在院里纳凉。
这里十几家人,却无一家开门乘凉。
“砰砰砰”,柏山抬手扣门,没多一会儿,木门从里面打开,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