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尽黑，除了透进洞口的苍白月光以外，不见一丝光亮。
倘若月亮躲进云层里去，四周便会立即黑的不见五指
我开始焦虑，倒不是怕黑，只是这山洞实在偏僻，要是有什么吃人的野兽趁着天黑跑进来，我除了成为它的意外，别无他法。
似乎是为了印证我的疑虑，寂静的黑夜中，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警惕地蹲在角落，死死盯着洞口，神经绷成一根直线，不敢有丝毫放松。
好在此时并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月亮还没有退回云层。
苍白的月光中，映出一道人影。
来人很高，约莫有一米八几的样子，肩宽腰瘦，夜风吹进来，他身上的清香随着风钻进鼻尖。
我的眼睛倏地明亮起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刚和我相认的姜青墨！
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动周围的动物，双手掩在嘴巴旁边，用气声唤道：“姜青墨，我在这里！”
姜青墨朝我这边转头，月光落在他的背上，他这个人都藏在阴影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脸部轮廓，五官全都是模糊的。
但他身上有小灵的气息，他走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了他。
小灵曾说过，只要有一个姜氏族人供奉她，她就永远不会死。想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姜青墨在给小灵烧香。
他走到我面前，低着头，从兜里掏出钥匙，解开我手上的锁链。
他拽着我的手腕，压低嗓音说了句“跟我走”。
我不疑有他，只是看她猫着腰，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什么的样子，我不由得疑惑，“这里难道还有人看守？”
不应该呀……我心里嘀咕着，她们把我扔进来以后，就没了人影，看她们的样子，生怕我见着她们，问她们要吃的。
我与姜青墨走出山洞，惨白的月光落在我们身上，姜青墨本来就长得白，我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此刻，他的脸像死人一样白，在这荒郊野岭，就像一具麻木僵冷的僵尸，莫名慎得慌。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心中一悚，慌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我也不知为什么，我会莫名想到僵，一想起僵，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陈覆水那张满是阴气的脸。
“没有看守，但是，今晚阴魂上山，四处都在警戒，行事须得小心。”
“阴魂？”我心中一惊，“阴魂不是都被阴差带走了么？”
姜青墨走在前面，只留给我一个清瘦纤长的背影，“是文秀的阴魂。”
我沉默了下来。
虽然知道文秀走进漩涡之中，必然九死一生，可当我真正听到她的死讯时，心中还是复杂难安。
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她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今天却……
我低低询问，“她在报复红姐她们？”
“嗯。”姜青墨回过头，嘴角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没想到，文秀竟然真的不是你杀的，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善良。”
“嗯？”我纳闷，“你一直觉得我很坏？”
他摇头轻笑，“不是坏不坏的问题，你我的身世，你应该都清楚吧？其实我父亲，一直想重振姜氏，他从小就教导我，不能轻信他人。”
闻言，我心里闷闷的。
这种过度信任他人，却并不被他人信任的感觉，不太好受。
走了一段路，隐隐能看见寺庙的灯火。
奇怪的是，下面却出奇地安静。
姜青墨说，文秀的阴魂回来了，那他们应该一边戒备，一边商量对策才是，不可能这么安静。
我回过头，打算问问姜青墨的看法，就在回头的一刹那，一抹瘆人的寒光从我眼前划过，我身上的汗毛全都倒竖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我盯着姜青墨，一动不动。
他也看着我，恰好此时月亮躲进云层里，他额前的碎发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忽然，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嘴角上扬，“姐姐吓到了吗？我想着，下面可能情况有变，得拿着防身的东西才行。”
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象征性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转过头的一刹那，我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在撒谎！
那股强烈的危机感不会出错，我简直不敢想，如果刚才我没有阴差阳错地回头，此时我是不是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了。
小灵说的对，什么亲人啊，不过几百年前祖宗是一家，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血缘关系早就超出五服之外。
“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么？”
姜青墨也凑过来，为了打消我的疑虑，这回他没有继续在我身后待着，而是跟我一样，趴在石壁边上，眺望下方的寺庙。
我们都默契地谁也没提刚才的事。
他沉吟片刻，“看样子，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我的额头掉下一排黑线，姜青墨来救我，我本来挺感动的，现在看来，他多半是为了躲避文秀的阴魂，顺便卖我一个人情。
当我不把姜青墨当成亲人看时，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
“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
姜青墨笑吟吟地转过头，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会有阴差来这里拷走他们吗？”
我不动声色，开始装傻，“不知道啊，只是听净慧大师说，阴差没法子到这里来，要是死了，就只能生生世世困在这里。”
姜青墨笑了笑，他十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既然你的真实面目被我看到了，你也就别装了，想让我办事可以，你得拿出相应的筹码。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只要利益到位，一切都好说。
这也正是我刚才没有和姜青墨撕破脸皮的原因。
姜青墨徐徐出声，“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么？”
我摆出倾听者的姿态。
他长长叹息一声，“杏花村，你应该还记得吧？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杏花村。我那天去那个地方，是去找你的，我一直在追查你的行踪，那天是我距离你最近的一次，可我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