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愚低笑一声,“你若是肯来逸阳侯府寻我,便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谢礼。”
“冬青,回去吧。”
少年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收回视线,驾着马车远远离去。
马车渐渐变小,我却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暖和的阳光落在我身上,我的手脚却还是冰凉的,如雕塑一般,没有半分温度。
“乱葬岗”这三个字,始终在我的脑海中循环,挥之不去……
“姑娘!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小蚊子惊呼一声,喜极而泣,慌忙跑过来。
我缓缓抬起头,小蚊子身后还跟着孔安春,孔安春一向是个淡淡的人,可这会儿见着我,却也难掩喜色。
小蚊子直抹眼泪,“姑娘,你去哪里了?找不见你,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
孔安春亦是轻叹一声,“我知道姑娘心里伤心,可姑娘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初来神都,不知其中危险,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复杂得很,又是天子脚下,连五爷都不能说百分百能护住你。”
孔安春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我苍白的脸色,我扯了扯嘴角,身子踉踉跄跄地往后退。
小蚊子见状,慌忙扶住我,我却用力推开他,冷眼看着身边的两人,寒声道:“他护我?拿什么护我?拿乱葬岗的数十万阴魂吗?”
孔安春的瞳孔骤然紧缩!
“姑娘,你……你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我失望地闭上眼睛:“所以,后山真的是个乱葬岗,这里没人居住,也是因为阴气太重,所有邻居都搬走了,对么?”
我缓缓睁开眼睛,调节好情绪以后,眼底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冰凉一片。
我转头看向小蚊子,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笑,“你不是说,我是你家五爷心尖尖上的人吗?他是一个王爷,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把我安置在这个地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已经努力平复情绪,但期望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感还是令我忍不住眼泛泪花。
眼睛水雾雾的一片,看什么东西都不大清楚,“我知道,我知道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子,没有什么值得他一个王爷喜欢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小蚊子,你本来就是王府里的人,就劳烦你帮我问问他,好么?”
小蚊子急得不停抓头发,委屈极了,“姑娘,我不知道什么乱葬岗,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姑娘,你信我,五爷真的很看重你!”
我摇摇头,垂下眼眸,任由眼泪从脸颊上划过。
推拒了小蚊子和孔安春的搀扶,我一步步地回到院子里。
坐在桂花树下,一朵桂花落在指尖,我望着天空发呆。
回想起他第一次见我,就用巨大的利益从白霖手里把我夺过来,本身就不太合理。那时我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以为他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会对我一见钟情。
可是,仔细想想,一见钟情怎么也不值得用巨大的利益去交换吧。
只有一个原因能说明他为何这样做,他把我换过来,能得到的利益,比他失去的更多。
手边忽然多了一杯茶,孔安春不知何时来了,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姑娘,你平日里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你为了五爷如此伤心伤神,我看了实在心疼。”
我自嘲地笑了笑,“孔姑姑,你也会心疼我吗?我们也才认识不久而已。”
孔安春微微失神:“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爷欺骗了你,你便开始怀疑我,也怀疑小蚊子。”
“可是,这些天我瞧着小蚊子待你也并非没有真心。而我……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三年。所以,你来这里和我一起生活,我是很高兴的,这和五爷无关,只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是你而已。”
她的情绪很低落,很悲伤,不由得感染了我,我慢慢抬起头,凝望着孔安春的侧脸。
孔安春的长相很柔美,有几分像仕女图里的女子模样,眉眼间,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伤感。
我奇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三年?别人都搬走了,你为什么不搬走呢?哦对了,你和夜……五爷是什么关系?”
“我不能搬走,这是五爷的院子,我是被五爷救助的孤女,他让我留在这里,我就留在这里了。”
孔安春淡淡道:“当初我卖身葬父,他给了我银子,却只是把我安置在这里,可能是早就忘了我这号人吧。”
我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古怪的笑,“五爷把我养在这里,颇有几分养外室的意思,我说,这个地方,从前也有别的女子住过吧?”
孔安春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五爷的侧妃吗?就是冯燕衣口中的那个戏子。”
孔安春苦笑一声,“姑娘何必为难我?除了当初我卖身葬父时见过五爷一面之外,我便没再见过他了。这些事情,小蚊子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你如果想问我的事情,为何不直接来问我?”
低沉缓慢的男声从外面传来,我的神情一滞,慢慢转过头。
眼眸中映出一张熟悉的脸,男人寒星似的眸子紧锁在我身上,令人无法忽视。
孔安春连忙行礼,“五爷。”
夜擎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夜擎踏进门槛,随手脱了身上的大氅,放在石桌上。
他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清冽香味,与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男人在我身边坐下,沉声道:“孔安春说你哭着从王府跑了出去,怎么也找不着人,是么?”
我别过头去,“我没有哭。”
夜擎顿了顿,“护卫和路过的小厮都看见了,你的意思是,他们都合伙欺骗本王,是么?”
“我怎么知道?你的人有没有骗你,你还要问我?”
夜擎淡淡道:“按照王府的规矩,欺瞒主子的,视为不忠,而不忠者,当割去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