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他看不见我，否则我第一次将他当成宠物带回道观时，他就该认出我的。
他只是隐约知道这里站着一个人，但这人是谁、长什么样，一概不知。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眼睫之上，迅速融化。
拂去睫毛上的雪水，我抬起头，尸横遍野的战场已经消失不见，我站在大理石板上，不远处有一个高台，高台之上，一身素衣染血的美艳女子被吊在那里。
比起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已消瘦苍白许多，不过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便被璀璨成这般模样，即便脸上不施粉黛，她也依旧不失风华。
夜擎负手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淡。
羽族公主旁边，站着两名手持长枪的侍卫。
夜擎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只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吊死她！”
曾经那个被压在权力之下动弹不得的小阿凌，如今也能像当年的族长一样，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生死。
侍卫面无表情地行刑。
羽族公主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她死死盯着夜擎的背影，泣声嘶喊，“你的心里，难道一刻也不曾有过我么！”
侍卫停下手，等着夜擎的反应。
羽族公主潸然泪下，“包括吊死台这一次，我这一生，统共只见过你三次。你从不知，只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你。和你的亲事，是我苦求我父亲得来的结果，我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因为这门亲事，葬送了整个羽族！”
“今天你亲手将我送上吊死台，我不恨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有没有过我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点！”
夜擎回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我覆灭了整个羽族，你居然问我，我心里有没有你？”
羽族公主怔怔地望着他，夜擎摇着头，转身离去。
侍卫立刻行刑。
将死之际，她忽然瞪大眼睛，脸色涨红，死死瞪着夜擎离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夜擎！我祝你求而不得！爱而不能！生生世世不能与所爱之人携手！你爱的、爱你的，终究都会弃你而去！”
她挣扎的身体忽然停下，声音戛然而止，身子像柳絮一般在空中来回摆动。
羽族第一美人，被吊死了。
那双最为人称赞的金色美眸，如今死死瞪着前方，眼珠子里布满红血丝，宛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魂。
风一吹，她的脸刚好摆动到我的方向，那双凝聚了所有怨气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的心脏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觉得慎得慌。
就在我低头的一瞬间，一阵黑暗袭来，我失去意识。
“病人的心脏正在复苏！”
“快！快快！加大电击强度！”
吵嚷的声音不停往耳朵里钻，我皱紧眉毛，努力想睁开眼睛呵斥这群吵人清梦的家伙，可眼皮子却有千斤重，浑身无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越来越模糊。
忽然，强力的电流袭遍全身，我的身体挺起，抽搐个不停，刚想沉睡的意识瞬间回笼。
如此点击了好几下，我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睛。
正想破口大骂，视线却被一群猫猫头完全占据。
我的头上瞬间冒出一圈问号。
一只嘴巴边上有几处暗黄色毛发，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猫，胡子一抖一抖的，扯开嗓子大吼，“护士？护士呢！快把病人送出去！”
另一只大橘猫跳下我的病床，拖着一根电线往外走，嗓音浑厚又疲倦，“别磨蹭了，还有病人等着呢！”
白色的小奶猫“喵”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跟在大橘猫后面。
而这三只猫，竟然全都穿着猫版的白大褂，声音与我未清醒前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等他们离开以后，我仍在错愕中，忽然一阵阴风吹进来，冷飕飕的，沁骨冰凉。
我猛然回神，只见两只薄薄的纸人飘进来，一人拉着床头，一人扶着床尾，我莫名其妙就被推出去了。
那两人穿着护士服装，身高是正常成年女子的身高，除此之外，和死人葬礼上的陪葬纸人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她们脸颊上那浓墨重彩的两团红晕，与送葬纸人一模一样！
始终有一股阴冷的气在我身边围绕，不需细想便知它从何而来。
我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双手死死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衣服迅速被冷汗打湿。
可我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这两个纸人突然变脸。
她们推着我走进电梯。
一进门，这俩人冷漠严肃的脸瞬间消失，“哎呀，这个月每天都在加班，我都没空吃老张卷饼了，好烦哦！”
她俩抱怨个不停，“也不知道这个月会不会涨点工资？”
“你想的可真美！财务部的大肥婆，不克扣咱们的工资都是好的了，你想从她嘴里抠吃的？根本没可能。”
“唉，说真的，在这里上班没前途，我都想出去接外快了。”
“什么外快？”
“听说有一个怨灵剧组，需要凑齐五个演员去阳间害人，一天十万。”
“真假的？这么好……”
话还没说完，戛然而止。
电梯门打开，身穿白大褂的小奶猫医生迈着优雅矜贵的步伐，慢悠悠地走进来。
纸人护士似乎很畏惧小奶猫，低着头垂着眼，一语不发。
我躺在病床上，她们眼眸低垂时，我正好对上那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忽然，两只纸人齐齐咧开嘴，露出一个阴诡的笑。
我猛地瞪大眼睛，惊声尖叫！
电梯正好抵达一楼，“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小奶猫医生回过头，狐疑地盯着我们。
纸人护士迅速捂住我的嘴巴，急忙解释：“病人情绪不稳，猫医生，请您让一让，我们需要立刻推她出去打镇定剂！”
猫医生走到角落里，护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着我冲出去。
我剧烈的挣扎反而更加印证了护士的说法，小奶猫只是朝我看了一眼，便立刻挪开目光。
见状，我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眼中逐渐染上一股绝望之色。
“砰”的一声巨响，纸人护士用力关紧大门，从医药箱里拿出针头和手套，以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剂，兴奋得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