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明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坐直身体,严肃认真地盯着我。
我皱着眉,不由得纳闷,“什么阴谋?”
赵旭明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大概,是毁灭世界一类的。”
我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你唱卡拉OK唱的脑子进水了吧你?”
赵旭明连连摆手,“别别别,以后别说我是唱卡拉OK的了,哥已经金盆洗手了。”
“怎么?”
“那群傻逼!真的绝了,唱歌不能好好唱吗,非要在里面搞儿童不宜的事情,镇上好几家店都被查了。你以为我为啥最近都宅在家里,我特么怕上街被人认出来啊我擦勒,丢死人了!”
赵旭明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脸蛋通红,一个劲儿比划,看他那样子,恨不得拿刀捅那群搞坏事的家伙。
我默了默,“你的生活,还真是……”顿了顿,我绞尽脑汁,想了个比较温和的词,“多姿多彩。”
赵旭明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太阳长长伸懒腰,我坐直身体,双手抱着膝盖,他忽然回头,逆着光,笑容灿烂无比。
“我的生活其实当代年轻人的生活,很普通的嘛,是你自己比较奇怪啦。听我妈说,你很小就在山上做道士,你看看你,明明就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偏偏活的老气横秋,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苦笑一声,我何曾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我身上的事情太多了,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来。
“我说。”赵旭明忽然弯腰,冲我凑近,他的脸在我面前一瞬间放大,“要不然,我带你去镇上体验体验正常人的生活。”
他的呼吸喷薄在我脸上,我莫名地不自在,总觉得靠的太近了,稍稍后退了一些。
他笑了一下,正要说话,一只手从天而降。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哎,妈妈妈!轻点轻点轻点!耳朵要断了哎哟……”
赵三嫂虎着一张脸,阴沉沉地扫了我一眼,抬脚就往她儿子小腿上踹,赵旭明下意识地躲闪过,气的赵三嫂又上手拧耳朵。
赵旭明的惨叫声传遍山野。
“你给老娘出息了啊,居然还敢泡妞,你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哎哟妈轻点轻点!我都二十二了啊……”
这两母子的声音越穿越远,待他们离开后,两个大婶频频往我这边看,脸上带着戏谑鄙夷的笑。
我挑了挑眉,站起来,慢慢朝她们走过去。
大婶的表情有着微妙的变化,杵着锄头,戒备地盯着我,那是一种在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你……你干什么?”
我淡淡地看着她们,“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
我冷嗤一声,“改革开放都多少年了,现在大家都倡导自由恋爱,还搞封建地主包办婚姻那一套呢?”
大婶的脸色很难看,毕竟自由恋爱才是先进的思想吗,包办婚姻,那是落后的,要被人唾弃的!
这事往小了说,就是两个大妈在背后嚼舌根,要往大了说,那可真要被叫去村头广场挨批接受教育的。
这俩人的嚣张气焰泄了一大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并非咄咄逼人之人,既然对方已经认怂,那这事就算了。
我微微一笑,“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如果还有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等我走了,他们还会歪鼻子斜眼地嚼舌根。
但这有关系吗?没有关系。
她们知道了我的厉害,就不敢再这样蹬鼻子上脸地欺辱人。
……
从田埂离开,我又去了唐家祠堂。
祠堂外面放了几处短篱笆拦着,老猎人的尸体消失不见,血迹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大概是唐诚干的。
村子里一整天都风平浪静,看来他没有把老猎人的死讯告知村长。
也是,毕竟老猎人无亲无故,他在村子里风评也不好,就算消失了也无人在意,既然如此,干嘛还自找麻烦报告他的死讯?
我没有走大堂,可能是因为老猎人的死时的模样太过瘆人,我一想起来便心惊胆战,因此下意识地绕过了那里,依旧和昨晚一样,翻墙。
轻车熟路地来到主屋,我打开窗户,轻巧地跳进去。
主屋里放着唐家的族谱,同样的,那些为了家族献祭的姑娘们,也没资格留在族谱上。
主屋里摆满书架,都是唐晖走南闯北时买的,将唐家伪装成书香世家。
实际上,我爸妈只有小学文化水平,我奶更是大字不识。
书架上积满尘灰,对于农村人来说,这些书还没一把锄头重要。
找到族谱,我直接倒着翻,翻到唐素素的名字。
唐素素,女,1952年9月18日卯时出生,1955年走失,经多年寻找,1970年找回,人已痴傻,未婚,无子。
我又翻了几页,别人的族谱写了两三页,只有唐素素的,简洁至极,不知是他们不屑于在一个傻子身上多费笔墨,还是在隐瞒什么。
看来,在族谱上找线索一事行不通。
我皱着眉,将族谱放回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我急忙闪身,躲在书架后面,窗户处伸进来一颗脑袋,左右张望。
我屏息凝神,视线从书架缝隙里看出去,落在老人家如橘子皮般皱巴巴的脸上。
奶奶……
“沅沅,你在里面吗?沅沅……”
奶奶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像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嗓音像风拂过水面一般轻。
我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在唐家,奶奶算是对我最好的人,但我不信她不知道祝秋秋的事。
当年那件事,她也默认了。
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我都是一枚弃子。
那张脸探头探脑,没得到回应后,便叹气离开。
顷刻,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我忽的一顿。
没记错的话,刚才奶奶是往主屋后面的方向走,她怎么一下子到了门口?
“沅沅。”
奶奶打开门,室内一瞬间被阳光填满。
书架缝隙处,出现一双黑色布鞋。
“你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把祠堂的房间都看了个遍。唉,你这孩子,怎么能和你爸那样说话?不论怎样,他都是你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