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间，忽然，陈剑俏软绵绵地往我肩膀上倒来。
我懵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率先接住她。
她闭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我差点栽倒。
净空和尚立即起身，单手撑住我的胳膊。
我急得满头大汗，“陈姑娘！陈姑娘！”
唐晖也跟着过来，他凑过来看了一眼，“看这姑娘的脸色，不像有事的样子。”他嘟囔着，面不改色，悄悄拍给净空一张纸条。
净空和尚看了他一眼，接过，卷进袖口里。
唐晖善意地一拱手，“大师，不若这样，鄙人在雾县还算有些人脉，我安排你们去附近的酒店住着？”
净空婉言相拒，“不了。”他从我怀里夺过陈剑俏，单手把人捞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他没有回头，说话声冷冷淡淡的，“你告诉你的祖宗，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给过他一次机会，但他没有珍惜。我的耐心已经耗尽，若下次见到他，我必将他挫骨扬灰。”
他敛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半张脸面无表情，半张脸白色骷髅，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让人瘆得慌。
我低头跟在后边，犹犹豫豫地出声，询问夜擎，“他真是佛祖？没有这样吓人的佛祖吧。”
夜擎懒散道:“不过一具凡尘俗世的臭皮囊，他若是乐意，换个千万具都是可以的。”
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净空和尚，他单手揽着陈剑俏，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健步如飞。
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白霖说净空虚伪，以天下之名行自私之事，在我看来却不尽然。
第一次他追踪的那名女子被白霖拦截，我并不知晓那女子如何，便不予评价。
这第二次，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清楚，雾县几乎成了阴魂的大本营，任由这样下去，必定生灵涂炭。
净空只身闯虎穴，毫不畏惧。
他是个将天下苍生看的比自己重的人，甚至，我刚才都感觉，他想直接解决了唐元秋之事。可是，陈剑俏一晕倒，他就改变了主意。
陈剑俏叫他宋月生。
他分明是出家人，却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红尘俗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我跟着他们，在旅馆歇下。
刚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便听见“啪”的摔门声，我吓得心肝一颤，连忙打开门，正好看见陈剑俏气呼呼地跑出去。
我往隔壁探头，正好对上净空和尚抬起来的眼眸。
他衣衫不整，面颊略有红晕。
我尴尬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连忙挪开眼神，“我什么都没看见！”
净空闭了闭眼，满是无奈，他扶着额，“无事，唐姑娘，你进来，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我站在门口，等他把衣衫整理好才进去。
净空递给我一张纸条，我展开一看，钢笔字:大师，我今日所做一切，违背人伦，皆为唐元秋所迫。我愿改过自新，协助大师抓获唐元秋。若大师肯给我机会，请明日前往如意便利店一叙。
我合上纸条，“你是怕被唐晖阴吗？”
净空摇头，“他没有那个本事。”
“那你……”
他认真地看着我，“你比陈剑俏更稳重、靠得住些，在雾县这段时间，我打算让你做我的助手。听闻你与唐晖有些恩怨，我想问问你，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么？”
我愣在原地。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唐晖的命运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交到我手里。
“他对我做过很多坏事。”我毫不犹豫地说。
净空点点头。
我蹙着眉，“但是，我也报复过他。”
唐晖有个儿子，当初正是因为他的儿子生病，他以为是陵墓阴魂作祟，因此急吼吼要抓我。
我也正是在那一次遇见的无南道长，我当着无南的面，把唐家公子的卧室烧了，至今我仍不知唐家公子的死活。
之前听唐晖夫妻吵架，唐公子大约还活着，但状态不好，也和死了差不多。
我默然片刻，“我永远不会原谅唐家。”我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净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上一次，若不是白霖及时赶到，我便成了地府亡魂。
此时的我原谅唐晖，我如何面对在大苍山濒死的那个我？
净空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我便不去赴唐晖的约，你去罢。趁唐晖离开，我潜入唐家庄园，把女僵偷出来。”
闻言，我心中一动，“大师，我认得一男僵，他与转世的自己融合，有了独立思考的意识，恐怕比唐家的女僵更严重。”
净空顿了顿，一言难尽地望着我，“你说的男僵，可是陈家村的陈覆水？”
我微微惊诧，但一想到净空和陈剑俏关系匪然，便又觉得他知道陈家村的事合乎情理。
净空见我神情，便已了然，他闭了闭眼睛，长出一口气，“陈剑俏身为陈家村村长，却从不履行村长之职，任由妖魔祸害世间，她迟早会遭到报应！”
净空痛心疾首，语气下意识地加重。他性子温和，鲜少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唐姑娘，你不必担心。陈覆水虽然法力高深，但一生为情所困，成不了气候。眼下，还是解决唐家的事要紧。”
我与净空商量完明天的行动，便回到屋里，准备睡觉。
走到窗边关帘子，余光不经意瞥到楼下街道上纤细的身影，我微微一怔，往下看去，只见陈剑俏穿着藏青色的旗袍，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抬头望着我隔壁屋的灯光。
她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偶尔吸一口，白色的烟雾盘旋上升，模糊了她美艳的脸庞，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也不知她在外面站了多久，或许她跑出去之后，一直没离开，就在下面站着，美眸中含着一缕淡淡的哀愁，凝望着那扇永远不会打开的窗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得厉害，“他们会有结果么？”
手腕处，黑蛇游动，黑色的烟雾迅速将我包裹，我慢慢落入男人结实的怀抱。
夜擎的下巴磕在我的头顶上，他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关紧窗帘。让我忍不住触动的那副画面，他却连看一看的兴趣都没有。
“这女人不是个普通人，她决计知晓和尚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