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男人咬牙切齿，双眼透过密密麻麻的人脸，折射出一道怨毒的光，“我全家就我一个人，你们杀了我，不就是杀我全家？！”
被他那双眼睛盯着，我竟有些心虚，眼神躲闪。
说到底，的确是我要杀他，于情于理，似乎都是我的错。
我心虚得很，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杀你？”
矮个男人一阵冷笑，“当然是在未来看见的！”
未来？又是未来？我忍不住皱眉，这已经是第二个说我们在未来会杀他的人了。
他冰冷恶毒的视线从我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夜擎身上，“想不到啊，堂堂夜尊，竟然也会来这个地方！“
“你知道在说完看见的未来里，你是怎么杀我的么？我就像一只老鼠，被你一根手指提起来，然后轻轻丢弃，我就死了！死的毫无尊严！我甚至一点防抗之力都没有！“
男人越说情绪越激动，他身上的笑脸也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猖狂。
我用力捂紧耳朵，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胸闷一阵接着一阵，死亡的感觉正在逼近。
男人仰头大笑，“谁能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能杀死堂堂夜尊！“
夜擎搂着我的腰，手掌覆盖在我脸上，浓郁的黑气钻进我的耳朵里，堵塞了笑声的传播，我的脸色这才恢复一些。
从始至终，他就没怎么搭理过矮个男人，只是矮个男人自己的独角戏而已。
他被这样的无视激怒，“你很在乎这个女人？很可惜，她很快就死了，别急，你过不了多久，也会去陪她！”
“废话真多！”夜擎嗓音清冷，面无表情，“人脸寄生之术而已，你真以为，凭借这个，就能杀了本尊？”
阴冷的风从门外呼啸而来，卷起他的黑色长袍，衣角翻飞，猎猎作响。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天生气势就比矮个男人高了一截。
锋利的长剑再次凝聚，矮个男人不屑一笑，黑雾涌动，密密麻麻的人脸从他身上脱离，在他面前形成防护盾。
泛着寒光的剑尖刺向盾牌，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
夜擎面色冰冷，手腕微微一转，长剑迅速溃散，化成成千上万只细小的剑，从四面八方飞向矮个男人。
变化只在眨眼之间，矮个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瞳孔剧烈放大，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笑脸形成的盾牌固然坚固，但只挡住了前面，根本挡不住后面。
如果他能熟练操控笑脸的话，黑雾能在一瞬间形成一套盔甲披在身上，然而他只是在未来看见自己身死的场景，才匆忙和这诡异的笑脸签订契约。
成千上万只细小锋利的剑刺进他的身体，刹那间，鲜血飞溅，他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双眼血红，“是你们逼我的！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天地为之变色，乌云凝聚，狂风席卷，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笑脸瞬间噤声，嘴角往下耷拉，变成了一张张哭脸。
夜擎的脸色狠狠一变，手臂用力收紧，恨不得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不安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我席卷，我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哎！唐沅！醒醒！老师叫你呢！”
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紧接着，不知是谁用力退了我一把，我茫然地睁开眼睛。
“唐沅！你来说说，这道题该怎么解！”
拿着长棍的老师站在讲台上，面色铁青地盯着我。
我茫茫然地站起来，对上她不悦的眼神，一下子愣住。
这人不是……不是我妈么？准确地说，她不是我妈，是祝秋秋的妈。
讲台上的她，身穿一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平底鞋，长发盘在脑后，背脊挺直，整个人显得干练又严肃，与我印象中那个总是满面愁容的农村妇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她有些生气，用力敲了敲黑板，“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字！看黑板！”
我瞄了一眼黑板，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但是我没有回答，视线不停在同学之间穿梭 。
破旧的教室里大概有三十来个人，一张张，都是我熟悉的面孔……
祝秋秋、童香、程雪、夜擎、大师兄、大师兄的新娘、徐城西、陈覆水、白霖、白楚楚、白凰、白天心、赵旭明……
是的，陈覆水和大师兄溪流，在这里居然是两个人。
见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老师生气地用力拍黑板，大声叫我，“唐沅！你是聋子么！老师叫你回答问题！你听不见是不是！”
越吼老师的表情越失控，到了后面，声音近乎破音。
“你给我拿着书站到后面去！”
她气得脸色涨红，胸脯不断起伏，一幅快要背过气的样子。
我怕真的把她给气死了，赶紧拿上书，麻利地走到后面去。
同桌祝秋秋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我的动作超出了她的预料。
我没敢和她交谈，低着头在后面站得规规矩矩。
老师没好气地瞪我一眼，继续讲课。
我望着黑板上清秀的粉笔字，一阵失神。
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在青云山的时候，读书认字全靠师父请的老教授，我根本没有上过学。这个地方不仅是学校，而且，同学还都是我认识的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课本：九年级数学（上）。九年级？初三？
生怕被老师发现，这回，我观察同学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了很多。
我认识的这些人，年纪最大有一千岁的，年纪最小也有二十岁，九年级的话，那这些同学因该只有十五左右。
他们的五官比起我记忆中的，整体稚嫩了不少，脸上还多了些许婴儿肥，目光懵懂单纯，全然没有大人的模样。
我脑子里全是浆糊，浑浑噩噩，什么也无法思考。
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我是在做梦吗？这也太……太离谱了！
瞅着自己的大腿，牙一咬，心一狠，手指甲用力掐了一把，疼的我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