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是公主，繁荣富贵不可一世，即便你现在不是了，也不能改变你曾经拥有过的事实。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从来没有见过公主，但老汉我也是知道的，王室非富即贵。这次公主你逃出来，身上一定带了不少东西吧？”
那老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余人的眼睛亦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冒出绿光的眼睛里，盛满了令人心惊的贪婪。
这些在前几天还和蔼可亲的流民们，他们看起来朴素艰苦的脸上，却有着劫匪流氓一样的神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尖锐又凄厉的笑声，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秀娘在身边人的搀扶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渗出眼泪来。
微弱的太阳光从厚重的乌云里透出几缕，照射在大地上。
秀娘的眼睛里充满的讽刺，如那太阳光一般刺眼，直直照进每个人的心底，将他们充满肮脏污泥的内心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当即有些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站在人群之首的老头儿冷哼一声，面色阴冷地瞧着秀娘，胡子拉渣的下巴微微抬起，说：“秀娘，不是大伙儿不给你讨公道，如今什么世道你也清楚，若是咱们一直这样流窜下去，就算不遇到腐化人，也会活生生饿死！现在咱们还能在山上打野味吃，那是因为打野味的人还不多，等其他的流民也像我们一样聚集起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全都会被人吃光！我说这种话，那可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啊！我也是为大伙儿着想！”
秀娘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老头脸上无光，也懒得和她继续纠缠，索性扭过头来看着我：“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窈女神色平静地凝视着他：“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拿不出钱财，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是吗？”
老头摸了一下脸：“你别把咱们大家伙说得跟打家劫舍的山匪一般，你们王室本就是我们老百姓供养的，你们过了五百年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大家伙要你吐出来一点，不算过分吧？只要你愿意把家当拿出来，你可以继续留下来，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凭借这些日子我对窈女的了解，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在王宫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遇到劫匪这种事情，估计是窈女做梦也没有想过的。
而这些打劫她的人，竟然就是她要保护的人。
我以为窈女会大发雷霆，然而，她没有，她出奇地平静，深邃的目光安静得就像是一汪湖水，没有波澜起伏的湖水，那一汪湖水，是破云而出的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她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秀娘身边的一位大娘，那位大娘亲口说，她听到了她和侯将军说话。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和侯将军的谈话被你听见了，那我想问你，你听到了什么？”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窈女的目光而去，大娘一下子就成了目光焦点。
她紧张地捏着衣角，眼神躲闪:“我隔得远，我哪里听得见？只是偶尔听见他叫你公主。”
窈女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悲哀：“那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带了金银首饰逃出来，我为什么还要混迹在流民中？我大可以直接带着王宫里的一批护卫走，反正我有钱，不用担心他们的月银会不会给得起。”
大娘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说这些，该不会是想说你根本没钱吧？”
“不是我想怎样说，我本就没有钱。我父王死在了王宫里，你们以为，难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要去寻找神者，我不会离开王宫，我会和将士们战斗到底，直到最后一刻。”
“此去寻找神者，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对付堕者，而不是游山玩水，我带金银珠宝出来只是累赘，除了拖垮我的前行速度以外没有任何用处，我带着这些干什么？我只要在路上，能有口馍馍吃，有口水喝，撑着我活着见到神者就好了，这就是我逃出来的目的。”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没钱呗。”大娘撇了撇嘴，小声埋怨了一句。
但她没敢说得太大声，因为她看见了周围人凝重沉思的脸色。
秀娘冷着脸说了一句：“既然她没有钱，可以把她交给我处置了么？”
“为什么要交给你处置？”一个年轻人站出来，他脸色怪异地看了一眼秀娘，说：“你能给我们大伙儿什么？你不会以为你一个人能对付公主和将军吧，要不是咱们大伙儿在这里，他们早就走了，还轮得到你说话？”
“是啊。”另一人跟着附和道：“要不是你们说她是公主，我还真没瞧出来，我一直觉着奇怪，一个大家闺秀逃出来怎么身上什么都没带？这些天她和我们子啊一起同吃同住，我还是比较相信她说的。”
“如果秀娘你拿不出手令我们心动的东西，照我看，还不如让这小公主走了算了，让她走了，起码还有解决堕者的希望。”
这三人的话说中了其他人的心声，纷纷点头附和。
窈女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被汗水打湿的掌心。
侯将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他回头看了一眼，窈女冲他小幅度地点头，侯将军的嘴角轻轻上翘。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没成想，他心目中骄纵的小公主，确实是长大了不少。
以侯将军在战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对付一百来人有些吃力，但这一百来号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他想要杀出一条生路不要太简单。
之所以说是恶战，是因为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只想平安地带着公主离开。
人群之首的老头儿默默地低下头，想了良久，竟然也没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