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无南道长,他活了五百多年,一心修炼驱邪,受人敬重,但他真的高兴吗?
五百年,仍是孑然一身,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离去,他却还活着,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度过漫长岁月。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向我,嘴角扯开一抹温和的笑,“怎么你还叹气上了?虽然你和夜擎已经不再是夫妻,但你在这世间,并非了无牵挂。”
我低下头,盯着白釉杯子,纠结万分,“和夜擎分开以后,我一直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单手撑着脸颊,我垂下眼眸,轻轻叹息一声,“你知道我为何那样埋怨他吗?我没有亲人朋友,他是我的丈夫,那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以前有很多事想做,我想要变强,想要变得很厉害,像他一样,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不会再有人反对,他也不用每天为了保护我,心力交瘁。”
“他从来没有埋怨我太弱小,我虽然没有说过,但我心里一直很感动,也很感激。呵,我现在才知道,他不需要我变强,只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的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曾经我的世界里全是他,后来他抽身离去,我空茫无措,好像人生就这么失去了意义。”
我抬起头,望着无南道长,眼角含着一滴晶莹的水光,“你以为,他拿走的,只是我的心脏吗?不过,好像也没有会在意,一个娃娃的人生被毁了吧。”
“有人在意。”
“嗯?”
无南道长认真地说:“如果你的父母还在世,他们会在意。即便夜擎不珍视你,可你却是你父母的宝贝。他们只是死了,可是他们会转世投胎,他们还在这个世界,也许有一天你们还会擦肩而过。”
听着听着,我鼻子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泪。
和夜擎分开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哭。
在大石村的时候我,我哭的那样厉害,是为那段感情哭。如今,却是为自己哭。
为那个一无所有,在人间漂泊的我。
他们说我是娃娃,说我身上带着神明的使命,可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欧怀疑,是不是他们认错人了,我哪里是什么神明的娃娃?
无南道长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递给我,正是他师父留下的那张。
我诧异地盯着他,他竟难得的脸红,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拳头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一声,“我只有这张手帕,洗过的,你先将就着擦擦。”
我哭笑不得,把手帕还给他,“你师父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气得从坟里爬起来。”
无南皱了皱眉,却不肯收,又把手帕推还给我,“不必纠结那么多,我师父死了五百多年了,人死了就不能复生,他早已转世投胎不知道多少回。还能为你擦擦眼泪,这张手帕就还算有点用。”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索性桌上没纸巾,还是用手帕擦掉泪痕。
包间的门轻轻打开,小二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盘子上摆着一壶茶水和一个漂亮的蛋糕。
他一一把东西放在桌上,忍不住打趣,“姑娘点的这个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没想到,咱们酒楼竟然还有会做的客人。”
“哎,当真是时过境迁,外面一切早已变得不同,只怕如今我回到人间,站在路上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抬头看着他,先前没注意看,现在才发觉,小二长得眉清目秀,我不由得好奇,“听说,留在不夜天城的,都是不愿意转世投胎的,他们在这里等人,不过,他们停留的时间有限,难道你停留了很久吗?”
小二摇头轻笑,“我记不清了,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久了,不夜天城,每天都会有人离开,也会有人进来,我看着周围的面庞不断变换,可我还是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等谁?”
小二叹息一声,“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和一个姑娘约定好了的,我只要留在这里,就一定会等到她。”
我想说,那个姑娘或许早就投胎转世,但是,看着小二惆怅的模样,我却又不忍心说破。
他又不是傻子,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走呢?
小二整理好心情,嘴角扯开一个笑,“二位慢用,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包间的门再次关上。
蛋糕精致又漂亮,软绵绵的蛋糕外面涂了一层奶油,最上面堆积着裱花。
我盯着它看,小心地切下一小块,尝了一点。
无南道长有些好奇,“好吃吗?”
我切一块给他,“你尝尝。”我无奈地笑笑,“其实也不是多好吃,我不是从小在道观长大嘛,就比较穷,没吃过蛋糕,经常在橱窗里看到那些精致漂亮的蛋糕,就很羡慕。”
无南低头尝了一点,许是太甜了,他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不太爱的样子,“若是你被养在金亭山变好了,道观每个月都会发钱,我素日里也没有用钱的地方,悉数攒了起来,若是你在金亭山,我那些钱,每个月用来给你买点东西,应当是够的。”
我心中一动,他不说不要紧,一说我便想起来,我们那个破地方,原是没有几个道观的,金亭山是方圆十里唯一的道观。
如果不是夜擎命令我师父青山来此,唐家人多半会把我送到金亭山去。
若是我很早之前就和无南道长相遇,我恐怕怎么也不会为夜擎沦陷。
回想起来我这二十几年,每一步,背后都有夜擎的身影。
从我诞生开始,他就已经盯上我,之后每一次遭遇,都是他精心布下的棋局。
如此想来,会不会白霖幼弟之死也和夜擎有关?若非白霖幼弟死在唐家人手中,白霖怎么会盯上我?又怎么有现出真身相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