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手交到他手里的时候，触及到对方沁骨冰寒的掌心时，我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怯意。
他好像还是原来那个他，却又好像不是了。
夜擎的手腕微微用力，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的手立马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夜擎盯着我的手，冷淡地问:“你很怕我？”
我抿了抿嘴唇，正想着给自己方才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却听得他又说:“你不应该怕我的，谁都可以怕我，但是你不可以。那天我说要把你扔进斗兽场，可你跑了，我也没把你捉回来。今天你被窈女抓走，我孤身前来救你，你为什么要怕我？”
他说着，身子往前欺近了些许，高挑的身形遮住了我头顶的阳光，在我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与那双狭长幽邃的眸子对视，我总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就像被照妖镜照住了的妖怪，无处遁形。
这种感觉很奇怪，照理说，我和白霖吃下了同心果，我应该在白霖面前才会有这种感觉才对。然而现实却并不是这样，我对白霖只有警惕与小心，在夜擎面前时，一直被藏在心底的怯懦与娇气被无限放大。
我抿了抿嘴唇，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不是怕你……我只是觉得，你马上就要成为龙族的乘龙快婿了，不应该和我如此拉拉扯扯。”
夜擎眯了眯眼睛，清越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所以，那个穿着隐身衣藏匿在我家里的人，就是你。”
他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偷窥狂似的。
可是他明明早就知道那个人是我了，为什么还故意这样说出来？非要我丢脸是么？
鼻头一酸，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你如今已经有了新欢了，我这个旧爱想要见你谈何容易？否则我好端端地何苦用这种方式？”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白霖慢悠悠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在我和夜擎之间，他冲着夜擎笑了笑，旋即转过头，伸手慢条斯理地为我擦去脸上的眼泪。
“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既然他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们能不能选择体面一点的离开方式？”
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夜擎拽住，夜擎微微抬起下巴，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冰冷，眉宇间隐隐含着一丝怒气，“谁准你碰她的？”
白霖的唇角轻轻上扬，懒懒散散出声:“她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我碰她难不成还得跟你打招呼？”
夜擎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恨不得将白霖给生吞活剥一般，薄唇里吐出来冷冰冰的几个字眼，“趁人之危，君子所为？”
白霖轻巧一笑:“你跟一只狐狸谈君子小人？在你们所有人眼里，狐狸不就是小人吗？”
“那个，我们要不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眼见情势不妙，我弱弱出声。
两个男人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我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缩紧脖子当个鹌鹑。
走了大约足足两个小时我们才从焦土的地界走出去，方才能看见一丝青山绿水。
龙族的幻境里，遍地都是湖泊与青山，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会存在寸草不生的焦土地界。
我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那个地方为何了无生机？”
一丝淡淡的黑雾从我身上抽离出来，回归到夜擎身上。
对上我疑惑的视线，夜擎冷声道:“曾有神明追杀梦华至此，两人展开了一场持续三天三夜的大战，神之战的地方充满了强大灵力的破坏，只要有生命出现在这里，就会迅速凋零。刚才出来的时候，若不是我用一丝灵力护着你，你断不会如此轻松。”
“哎，你没必要如此刻意地说出来吧？”白霖似笑非笑地调侃了一句。
夜擎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总比你什么都没做来的好。”
“是是是，您是夜尊，您灵力强，我这点微薄灵力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显摆？”白霖笑得十分虚伪。
夜擎收回视线，嗓音平缓道:“你清楚就好。”
一路上，这两人但凡说话，就是针尖对麦芒，你一句我一嘴，谁也不肯吃亏，我夹在这两个人中间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这二位都是大爷，我不仅惹不起还得小心伺候着。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水晶宫外。
街上热闹非凡，我们三个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倒显得格外突兀。
余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夜擎身上，心里不自觉地涌现出一股悲伤。本来以为在路上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是最痛苦的时候，现在面临分别我才恍然，平日相处的痛苦也是一种幸福。
最大的痛苦，是分别。
白霖识趣地没再作声，我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你回去吧，我……我就不去了。”
夜擎瞥了我一眼，“水晶宫乃龙族腹地，你想去也去不了。”
“……你说得对。”
轻轻叹了口气，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我:“唐沅。”
我停下脚步，他紧接着说:“如果你是以我邀请的客人的身份的话，还是能进去的。”
“嗯？”我呆呆地扭过头，眨了眨眼睛，“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没有。”夜擎别扭地挪开视线，“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进去的话，我有办法。”
“你疯了？”白霖拽了我一把，“如果你想进去，就穿着隐身衣就去，别听他的。”
夜擎敛眉道:“隐身衣，是他给你的吧？扔了，我给你买新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隐身衣不能扔，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件宝物，就这么扔掉太过暴殄天物。”
顿了顿，我转头看向白霖:“我想光明正大地进入水晶宫。”
白霖微微瞪圆了眼睛，气得脸色都绿了，“理由！”
我看了夜擎一眼，淡淡垂下眼眸，“我想和夜擎一起面对这一切。”
白霖气笑了，手指着夜擎，咬牙切齿道:“你别傻了！你以为人家需要吗！”
夜擎漫不经心地打掉白霖的手，薄唇小弧度上扬，“我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