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Kelen的无形加持,车窗外的一切对劳飞飞而言被赋予了新的含义,连明晃晃的太阳都幻化成爱心形状,高高悬在天边,一个劲儿地冲她抛媚眼。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捕捉到任何关于“沈芳菲”的信息,劳飞飞只能将这个名字暂且放在一边。
她再次打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心上人发信息。
“接风宴定在珠江新城。”虽然眼下的状况极为不顺,但在老同学跟前还是得充面子,傅大宇貌似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又怕劳宝对现在的广州不甚了解,以为自己轻慢了,于是补充道,“CBD,大公司几乎都在那,房价十几万一平,富人区。”
珠江新城?
劳飞飞心头一跳,那不是离Kelen更近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极有可能擦肩而过?
一想到此番浪漫场景,四肢百骸忍不住一阵阵酸软战栗,连带着心尖都跟着发颤。
她不再踟躇,当机立断收起了手机。
对一个初次恋爱的年轻女孩来说,根本无法抗拒小说中的邂逅情节。
至于有备而来,总是少了几分命中注定的味道。
“不是中信大厦了?”劳宝蹙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分明觉得自己昨天还在中信副楼一层的麦当劳旗舰店喝咖啡呢,怎么一眨眼一切都变了?
“中信?”傅大宇嘴角微微一抬,“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有实力的公司都在东塔西塔。”
“哦。”傅大宇一句无意中的否定,仿佛给兴致勃勃的劳宝头上浇了一盆冷水,故地重游那种火热一下子凉了大半。
他蓦然惊觉,原来自己只属于过去的广州,而广州的现在以及未来,和劳宝这个人并没有一丁点关系。
不过,意兴阑珊只是须臾间,劳宝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停顿了片刻,故意问道,“你在哪个塔?”
傅大宇脸上一滞,自己这个岁数,去应聘扫塔怕是都困难了。
他强迫自己咧了咧嘴,将之前的职业信息告知,既没有太详细,也不会太粗略,总之让人听起来又是含糊又是高大上。
“我们公司规模比较大,在琶洲科技园,是独立的一栋楼。”
“嚯,一栋楼啊!”坐在后排的劳栋忍不住啧啧道,“那得装多少人?有两百吗?”
“广州总部的话,只有八千。”虽然傅大宇对老东家的薄情寡义很是不满,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下意识维护。既是一种职业惯性,也是在为自己脸上贴金,“北京上海重庆苏州香港都有分公司,若是全加上,大概两万五左右。”
劳栋惊得张口结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万五!
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云水社区连两千五百住户都没有,傅大宇所在的到底是怎样一家的公司啊!
原本的仰慕在庞大人数的绝对碾压下被再次放大。如果说广州是一片海,那傅大宇正处于万吨巨轮上。自己连艘小船都算不上,只是随波飘荡的一只蜉蝣,机缘巧合路过仰望,两者之间的距离又何止云泥之别?
“可以啊!”劳宝也被震撼了,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转头深看了傅大宇一眼,羡慕中带着一丝酸,“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发达了,这上哪说理去?”
“你要是留下来,也一样。”傅大宇苦笑了一声,他唯恐劳宝刨根问底,于是及时转了话题,“吃粤菜没问题吧?”
“傅叔……”劳宝还没来得及回答,内心激荡了半天的劳飞飞突然怯怯地插了一句,“周大福金融中心,也在珠江新城吗?”
“对,那就是东塔。”傅大宇并未在意,随口一答,然后又奇道,“你怎么知道?之前来过?”
“没有。二十来岁了,最远没跨过长江。”劳宝也有点纳闷,劳飞飞该不是失去爱情后,打算一心搞事业了吧?一路上问了好几次。
虽然这一行为很符合自己目前的设想,但他又有点担心,女儿千万别随了自己的轴劲儿,一条路跑到黑。万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还心如死水,又是一桩麻烦事。
既然已经涉及到这个话题,劳宝决定不再等待,他清了清嗓子,趁机说出自己的打算:“飞飞这孩子漂亮又机灵,她傅叔帮忙看看,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就留下来锻炼锻炼。”
“想在广州上班?”虽然劳宝说得委婉,但傅大宇还是一下就抓住了核心。他不由觉得荒唐滑稽,自己的下一份工作还没着落呢,竟然被老同学求安排女儿!畏难情绪一旦滋生,言语间下意识就会推三阻四,“一个闺女,你舍得?”
“小鹰长大了,还会被老鹰踢出窝呢,自然界都这样,咱人类也别搞特殊。”没有预想中的拍着胸脯打包票,劳宝有些不满。即便是同学这种最亲密的关系,中间一旦夹杂了利益,也不免生出嫌隙,他以为傅大宇是在变相要好处,虽然心里别扭,嘴上却积极表态,“飞飞要是出息了,肯定忘不了傅叔……”
“到了,你们先下车,我去地库。”不知道是碰巧了,还是傅大宇故意忽略劳宝的“承诺”,奔驰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前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特意跟劳飞飞介绍,“这是西塔,等下我们就在里面的陶陶居吃饭。和它相对更高的那栋,是东塔,也就是你说的周大福金融中心。”
劳飞飞的心脏一阵狂跳,在眼前,就在眼前了。
她哪有心思吃饭,只想迅速跑到三十七楼的三七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Kelen面前。
一想到对方又惊又喜的模样,初到时的涟漪瞬间化作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悉数吞没。
待祖孙三人下车后,傅大宇的奔驰缓缓驶入了地库,劳宝的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不高兴地嘟囔着:“光会说漂亮话,一点实事不办,安排个孩子,咋就难死他了?”
“你别急,还没拒绝呢,有余地。”劳栋倒挺乐观,自有另一番解读,“干大事的人,都不轻易许诺,但吐口吐沫是个钉,没有十分把握,肯定不点头。”
“屁,我看就是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劳宝狠啐了一口,本想说句有骨气的话,但一想到求人的事势必要低三下四,言语间又软了些,“等会再详细说说,大宇怎么也应该给我个面子。实在不行咱把饭钱结了,他总不好意思装聋作哑。”
“爸,我去买根冰棍。”
从车上下来后,劳飞飞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对面的东塔,若不是有眼眶兜着,神经线牵着,眼珠子都要飞过去了,她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理由。
“马上吃饭,你买什么冰棍?”二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劳宝一把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顺着斑马线跑了过去,不由高喊,“哪有卖冰棍的?你可别乱跑……”
“让她买吧,怪热的。”劳栋这回倒很理解孙女,“你先上去,让人家干等着不好,我在树荫下面待会,等飞飞回来我俩一起上去。”
既然已经这样了,劳宝也只能接受,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往女儿消失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后转过头,背着手往大堂里走去。
因为有了爱情带来的磅礴勇气,劳飞飞双脚不停一路跑进了东塔,她在车上已经做好了功课,知道这地方出入需要门禁卡,于是看准时机跟着人流混了进去。
三层、五层……十层、二十层……
随着越来越接近三十七层,心脏也状如鼓擂,“砰砰砰”的声音回荡在狭窄逼仄的轿厢中,劳飞飞不敢抬头,唯恐对上任何一道怀疑的目光。
“叮!”随着电梯门的缓缓打开,三七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所在的楼层终于到了。
一瞥到墙上那几个熟稔于心的字,满腔孤勇突然泄了大半,之前的欢喜和期盼并不能抵抗此时的忐忑,她甚至想转头逃走。
劳飞飞定在原地,身后的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关上,她握了握双拳,手心里都是冷汗,不知道踯躅了多久,最终跺了跺脚向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最坏就是见光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到了目的地,当在手机屏幕上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扎扎实实落入眼眸时,她不禁热泪盈眶。
甫一进大门,就看到前台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她虽然不很漂亮,但气质却是一等一的棒,就算一言不发,周身也洋溢着与众不同,那是久居大城市沾染的自信气场。
劳飞飞下意识挺直了背,觉得自己决不能被比下去,又一想到Kelen身边尽是些这样“高质量”的诱惑,不由生出一阵醋意。
虽然心里紧张得要死,但她还是刻意仰起下巴,眼神中强撑出睥睨一切的骄傲,颇有几分正宫娘娘的优越感,一板一眼拿捏着腔调:“请问一下,Kelen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