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妈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温灵儿所躺的床位空了。
我问换班的医生,病人哪儿去了。医生回答,昨夜值班的老医生,将我老妈的病情对心理科室的周医生说了,半个小时前,周医生叫护士将我老妈带去她的诊室了。
糟糕,来晚了一步!
我暗叫不好,与老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也是同样的表情,满脸惊慌。
接着,我们辞别值班的医生,急匆匆地向三楼的心理科室奔去。
到了心理科室的门口,我们发现,心理科室的房门紧闭着,门上挂着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显示里面有人正在问诊。
我问道:“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外面等?”
老妈啐道:“等个屁,直接冲进去,抢人!”
说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
此举正合我心意,我没有阻止,紧跟其后,与她一起闯了进去。
诊室里面,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心理医生正在给温灵儿诊治,见我们突然闯入,吓了一跳,问道:“你们是谁?闯进来干什么?”
温灵儿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我旁边的老妈吸引住了,露出呆滞的神色。随后,呆滞变成了惊讶,惊讶又变成难以置信,最后难以置信又变成了激动。
看见自己的身体,站在自己面前,我想,这确实是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换成是我,也会不知所措。
老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见自己原来的身体站在自己的面前时,也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大一双美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温灵儿。
不知过了多久,温灵儿终于回过了神,慢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老妈走来。她的身躯,因为激动而浑身哆嗦。
看着走来的温灵儿,老妈也激动起来,颤抖地伸出手,伸向走来的温灵儿。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触摸对方的脸颊,一副激动难抑的样子。
我见她们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长叹一声,道:“得了,这就是你们的身体。不管再怎么难以接受,你们还是得面对这个现实。”
听了我的话,老妈和温灵儿抱着头痛哭起来。眼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哭得稀里哗啦。
这怪异的场面,让心理医生倍感诧异。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老妈和温灵儿哭够了,止住哭声。温灵儿一边抹眼泪,一边忧愁地问道:“大婶,我们还有办法换回来吗?”
老妈抽了抽堵塞的鼻子,安慰道:“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儿子很了不起的。他一定会帮我们想出办法的。”
温灵儿转头望向我,睁着一双满是红丝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盯着我。
我苦笑起来,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我没有办法。
温灵儿失望地低下头,眼泪又再扑簌簌地往下流。
心理医生见我们恢复平静,站起身,插入道:“你们的情绪平复了吗?平复了的话,能不能给我说说你们的事情?也许,我能帮助你们?”
我们转头向心理医生望去,一时没有说话。
我想起昨晚值班的老医生的话,说她是一位优秀杰出的心理医生。再一想,老妈和温灵儿的问题应该不属于身体的问题,而是精神心理方面的问题。这位医生恰巧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也许,她真的有办法呢?
一念至此,我决定向眼前的这位的心理医生求助,看看她有什么办法。于是,我对心理医生说:“周医生你好,我叫徐有成。旁边这两位,一位是我老妈,另一位是我的朋友。她们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愿意听我讲述一下吗?”
接下来,我们坐到周医生的对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周医生静静地听完,然后沉默良久,半天没有说话。
我问道:“周医生,请问我老妈和朋友的这种情况,有没有办法可以换回来?”
周医生露出深思状,沉吟了半晌,才慢慢地道:“你老妈和你朋友的这种情况,我着实闻所未闻。刚开始听你的老妈……不,是温灵儿小姐述说的时候,我根本不信,以为她是得了臆想症。但当听你说完,又看见旁边的这位……你真正的老妈,也是这么说,我才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灵魂转移这种荒谬离奇的事情也不一定……”
我们露出倾听的神情,等待着下文。
周医生继续道:“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问问同行,顺便翻翻相关书籍,也许可以找到办法。”
“那要等多久?”温灵儿露出焦灼的神情,急切地问。她无法忍耐自己变成一个老女人,最是渴望取回身体。
周医生思量数秒,摇头道:“不知道,这要看结果。你们还是耐心点,慢慢地等吧。”
“在此之前,你们得在医院里住下。若找到方法,我们也好及时通知你们。”
我见医生一脸诚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先去办住院手续吧。我叫护士带你们去办手续的地方。”医生边说,边拿起座机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说了一通叽里咕噜的话。
不久,诊室房门打开,走进来三个高大健壮的男护士。
周医生道:“这3位要住院,请带他们上六楼的住院部。”
我疑惑地问:“不是要先办住院手续吗?”
“哦,六楼也有办住院手续的地方。你们先上六楼。他们会带你们去的。”周医生扶了一下眼镜,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也许是医生的神情实在是太真诚了,我们完全没有生出怀疑之心。
道了声谢后,我们便跟着3个男护士向医院的六楼走去。
在楼梯间,我一边爬楼梯,一边打量着走在我身前的男护士。他们分成前后两组。最前面的是一个一米八的高大壮汉,走在前面负责引路。而最后面的两个,则有一米九多,跟在我们后面亦步亦趋,仿佛是护卫的士兵。
我随口向前面的男护士问道:“同志,你做护士多久了?”
那男护士似乎没有听见,没有吭声。我以为他没有听见,便又问了一遍。他还是没有回答。
我皱了皱眉头,忍着心中的不快,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他听出我的不快,回头瞧了我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不是护士,是护工。”
我脚步一顿,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护士,是护工?也就是说,你是临聘的?”
后面的男护士见我停下发问,叫嚷起来:“不要多话,快走!”
我转过身,看着他们不耐烦兼不大和善的神色,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种不详的感觉。
“你们俩也是护工,不是正式的护士?”
面对着我的提问,后面的两人开始厌恶起来,露出厌恶的神色,其中一个伸出一只手,向我的肩膀推了一把,嚷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快走!”
老妈见我被他们推搡,心中冒出强烈的火气,跳到我的面前,一手叉在腰肢上,一手拦在我身前,怒道:“你们两个杂碎,凭什么推我儿子?不就是多问一句,你们用得着用力推他吗?你们是哪个科的,我要去院长那里投诉你们!”
也许是被老妈的美貌惊艳住,也许是被老妈的气势慑住,两个男护工张开嘴巴,傻傻地盯着老妈,一副痴呆的模样,完全没有反驳。
老妈继续破口大骂,骂声在楼道里回荡,引得上楼下楼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我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觉得影响不好,便拉了拉老妈的手臂,劝道:“妈,别说了,够了……”
老妈不听劝阻,继续道:“哪够?我还要继续骂。你别拦我。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
老妈又骂一阵,渐渐地发觉不对劲,只见周围的路人用奇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纷纷窃窃私语。
“听见没有,那个男人叫这个女孩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的年龄应该比那个女孩大。他绝对不可能是那女孩的儿子。”
“也许……他们之间是某种特殊的关系?比如说,那个男的,是那个女孩包养的小男人。现在富婆圈很流行这种包养。被包养的小男人,叫包养他的女人做妈。”
“很有可能!你看,那女的那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富婆。而且……我怎么觉得她的长相那么脸熟?”
老妈听周围的路人越说越离谱,面色渐渐涨红,红扑扑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最后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够了!”
我怕老妈发飙,连忙用手压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发作,接着对周围的路人解释道:“你们误会了,她是我的小姨妈,也即是我妈的妹妹。因为她比我妈小了三十多岁,所以她的年龄比我小……”
众人恍然大悟,露出释然的神色。
我怕再搞出误会,急忙伸出两只手,一只拉住温灵儿,一只拉住老妈,对她们道:“妈,小姨妈,我们快上楼吧……”
说着,我不由分说,拉着老妈和温灵儿急匆匆地往上走。3个男护工唯恐落后,急忙追上来。
到了6楼,我们终于摆脱了围观的路人。我松了一口气,松开拉着老妈和温灵儿的手,轻轻喘气。
忽然,我感觉有异,转头一瞧,只见温灵儿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我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你管我叫妈?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姨妈?”
“……”
我感到很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个,不过既然她有所不满,我也只好解释一下:“刚才是情非得已,请见谅。而且,我若不那么说,我们又如何能脱身?你和我妈都上过电视,严格来说,已经是公众人物了。若不能自圆其说,日后只怕会惹来更多麻烦。”
温灵儿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再计较。
我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女人真是麻烦。看来所有的女人,都对衰老有种特别的恐惧感,也特别忌讳别人说自己老。下次一定得注意一点。
接下来,我们一行人走进六楼的楼门。然后在前面男护工的带领下,走向南边的廊道。
没走几步,前方出现一道铁栅门,阵阵病人的叫嚷声从里面传出。
我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凝神聆听铁门里传出的叫嚷声。那些声音掺杂着尖叫、辱骂,还有听起来不太正常的大笑,叫人一阵发寒。
“同志,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忍不住出声问道,一脸诧异。
在前面带路的男护工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掏出钥匙,打开上了锁的铁栅门,语气冷淡地对我们说道:“进去吧。”
我心中涌出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脑海中迅速闪过心理医生、男护工,以及上楼的记忆。
当我的记忆定格在之前看到过的医院楼层结构图时,“精神病患者住院部”这几个字立即浮上我的脑海。
我瞪着前方敞开的铁栅门,面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大叫起来:“不好,他们是把我们当做精神病了!”
此话一出,老妈和温灵儿脸上一怔,还没有所动作,后面的两个男护工立即疾风般地扑上来,将老妈和温灵儿粗暴地压倒在地。
事发突然,老妈和温灵儿猝不及防,被后面的两个男护工一招制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她们尖声惊叫,使劲挣扎,也挣脱不开男护工的钳制。
我心叫不妙,正要前去解救,但铁栅门前的男护工已经向我伸手扑来。
危急关头,我的脑海中闪起大学时学过的散打,猛地提腿,一个旋身蹬出,正中男护工的胸膛。
他惨叫一声,身不由已飞退,跌了个四脚朝天。
旁边的两个男护工见状,赶紧放弃对老妈和温灵儿的压制,恶狠狠地向我扑来。
我迅速后退,并右跨一步,躲过他们的扑击,然后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提起一脚,狠狠侧扫在离我最近的男护工的屁股上,将他扫得趴倒在地。
最后一个男护工见状,大喊一声,举起双手向我疯狂冲来。
看见他的动作,“擒拿术”三个字迅速掠过我的脑海。我屏息凝神,弓起腰背,储力蓄势,等待他双手向我擒抱过来的瞬间,猛地矮身一闪,闪到他的背后,提起右肘,狠狠挥击在他的背腰处。
见他跌了个饿狗吃粪,我没有迟疑,转身冲到老妈和温灵儿身边,伸出双手火速将她们拉起,向楼道大门狂奔而去。
“喂……等一等!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要拉着我……快放手……啊……”
我不理会身后老妈和温灵儿的尖叫,拖着她们,全力迈动双腿,疾奔下楼。
楼上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响遍整间医院大楼。一个焦急的女声在广播声中响起:“全体医务人员注意,刚刚六楼的精神病患住院部逃脱了3个精神病人。请所有护士护工立即赶往医院大门抓捕越院者。病人是一男二女。男的大约30岁,面相斯文,穿着一件青色的外衣和牛仔裤。另外的两个女的,一个是50多岁的老女人,身形肥胖、剪着短发,另一个是20多岁的女子,年轻貌美,性格泼辣……此三人是极度危险的人物,请安保科马上派人过来支援……”
我心中一跳,最坏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医院里所有的护士,还有安保和护工,都赶来抓捕我们了。
老妈哭丧起来:“哎呀,我们怎么都成了精神病人?敢情是那个心理医生欺骗我们?”
温灵儿也紧张地道:“医院里有那么多护士和安保,我们要怎样才能逃得出去?”
我一边拖着她们在楼梯上飞奔,一边盘思着对策。
短短几秒之间,我的脑海已经闪过了数百个念头。最后,我斩钉截铁地说:“在他们包围网还没有形成之前,全力冲出去!”
接下来,医院里上演了一场追逐大战。我们3人,合力搞了一出大闹天宫,将整间医院搞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我拉着老妈和温灵儿的手,在一众医护人员和安保的追捕中,左冲右突、上蹿下跳,屡屡遇险,又屡屡从险境中逃脱。
奔跑中,我忽然感到时间慢了下来。疾风吹起我们的发丝,看着一个个在我们眼前滑倒、惊叫的护士和安保,我们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畅快的笑意。
一种患难与共的、异样的感觉,通过老妈和温灵儿的手掌,传入我的手中。
随后,我的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