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岫做了个杂乱的梦。
如同走马灯一般。梦中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梦里,她答应了薛默青。却没按计划行事,她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话说得再难听,她也难以对谢霁寒下毒。
但寒王滥杀无辜的“证据”太多,云归岫对他实在没好印象。还是同意给薛默青背后人提供情报,条件是留他一命。
由于她的“功劳”,太后和凌王谢永昼的势力发展相当快。寒王声名尽毁。
细作身份被揭穿那天,府外门可罗雀,府内满地黄花。不出意外,一时辰后谢永昼的人就会攻进来。
谢霁寒眸深似潭水,静静与女子对视。
云归岫以为他要杀人,握紧匕首周身战栗:“要杀要剐随你,千万别拿我家人撒气!”
好像他真是恶魔。
谢霁寒看着她手中的匕首,忽地笑了。
“归岫,不对。”他面色苍白平静,指着自己心口,“你这样握刀死不了人,往这刺。”
云归岫睁大了双眼,他说什么。
“你不恨我?”
谢霁寒眸光微有困惑:“什么是恨?”
“永远只有你怨我的份。你把我碎尸万段,我也不会责怪你。”这是娶她后,说的最长的几句话。
云归岫无言以对:“……你真的不正常。”非亲非故,哪来的执念!
谢霁寒不置可否。片刻后涩然微笑:“对你,我早就是疯子了。”
眼前无数画面变换,云归岫在万民唾骂中被抬到乱葬岗,无数利箭落下,处万箭穿心之刑。
正撞上刚脱围的谢霁寒。
他瞳光如亘古坚冰,阴冷森然。
五日后,寒王逼宫,宫中如同人间炼狱。惨叫、哭泣不绝于耳,盛京如同死城。
没人敢相信,在身中剧毒时他还杀了近千人。今后,寒王的名字真正让人闻之色变。
极致的吵闹后,是绝对的寂静。
清理完一切,谢霁寒来到乱葬岗,举步维艰。
云归岫没去看自己的尸首,盯着长长的血迹声音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怎么想都该恨她!
谢霁寒当然不会回答她,他神色专注,无视尸首所有的异状,拂去所有的尘土、雪花。
然后,第一次搂她。
云归岫想抱抱他,当然不会有回音。画面越来越模糊,天地间没了声音、颜色,像要把人溺死在黑暗中。
她眼眶发热:“谢霁寒……”
心头阵阵寒凉,没忍心下毒又如何?别给自己狡辩了!
蓦地,她面庞一热,仿佛有谁在小心抚着她的脸,手掌带着薄茧,有些粗粝。
云归岫一恍惚,满腔怒火与恐惧逐渐平息。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软着音,低低道:“既然你不放手,我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手的动作一僵,力度乍紧。她额头热了热,整个人都被拢在怀中,隔绝所有寒意。
胜过一切言语。
阴暗漆黑的过往逐渐离她远去,云归岫抓紧那一点暖意,沉沉睡去。
后半夜,她没再做噩梦,睁开眼时,天色才蒙蒙亮。看起来醒得刚好。
殿内安详和平,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沉香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云归岫轻呼口气。幸好,她还有机会重来。
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了。
刚睁眼,谢霁寒清冽的声音响起:“醒了?”
云归岫抬头,见他早就穿好正装,一袭如墨衣袍,鎏金色暗纹,眸如鹰隼,整个人矜贵优雅。
颀长身影沐浴在日光中,她看得发怔,多完美的人,为何和素不相识的女子死磕呢?
今生,她也要死磕!
云归岫迅速调整心情,眉眼弯弯:“早啊殿下,昨天睡得怎样?”
“很好。”谢霁寒扭头,挡住黑眼圈,“上膳。”
他轻轻挥手,韶光胆战心惊地走进,手中端着早点。
“王、王妃,请用。”
有小笼包、鸡丝粥等等,每样一份,都是她以前在门派中常吃的。
云归岫笑道:“手艺不错嘛。”
韶光嘴角干扯了扯:“谢王妃,奴婢告退。”逃也似地离开,早膳没被摔光荣殉职,真意外。
云归岫随便拿了几份,温度全都正好。
她没立刻吃饭,而是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谢霁寒——的黑眼圈。
“怎么搞的?”
谢霁寒偏过头,自作聪明道:“昨日半夜有公务,本王睡晚了些。”
说抱了她一整晚,这姑娘怕不是会爆炸。
“有公务?”云归岫忍住捏他脸的冲动,“和王妃圆房算公务的话,您好像没处理好啊。”
许是觉得自己谎言太拙劣,谢霁寒眸光闪了闪,不吱声了。
云归岫忍俊不禁,这叫煞神?
她夹起一块发糕:“殿下,脸凑过来。”
男子眸光微动,面上掠过丝不自然的红晕,啧,长得白就这点不好。
“但愿没下毒。”话这么说,还是听话了。
云归岫笑了笑,筷子伸到一半,外头却一阵响动,有人敲门!
“殿下,殿下?”夙夜的声音。
“……”谢霁寒声线乍冷,“说。”
“这、这。”夙夜大汗流了下来,“今日您和娘娘该入宫了。还要再等会吗?”他都叫第四回了。
按东颜规矩,皇室成亲第二天要进宫给太后敬茶。尽管想起前世那些事,云归岫是真不想敬。
“不急。”谢霁寒看着没进嘴的发糕,语气凉凉,“出去。”
“是。”夙夜讪讪。
这都快日上三竿了,殿下他们还没起来,昨晚得到几点啊。
夙夜一走,好容易酝酿的旖旎气氛隐了一半,云归岫托着下巴:“不对啊,天还没大亮,他就来叫好几次了?”
前世也没这么勤快!
云归岫环视四周,豁然开朗地起身。谢霁寒眉心稍动,不说话。
然后,她掀开内室的帐幔。
一层,两层,三层。
云归岫:“……”
视线逐渐明朗,光线刺得她差点睁不开眼。得,盖了八层。
怪不得她起得晚!
云归岫满头黑线,看向淡定如莲的谢霁寒:“殿下,你平时都这么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