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顾霆松带着侍卫拼杀,我和青竹坐在马车里,手持匕首。
可这些山匪训练有素,竟有些像军中之人。
顾霆松政事上不怎么聪慧,武功也不好,遇上这些人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那些人就靠近了马车。
我握紧匕首,青竹挡在我身前。
可那人目标明确,一把拽开青竹,我的匕首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我还没看清那人的身形,就已经被打晕扛在了肩上。
等我再次醒来,面前已经围了很多人。
我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嘴里塞着大块破布。
“公主。”为首的男人取下我嘴里的布,笑眼盈盈地看着我。
“你是何人,既识得我,还不快放了我!”我努力让自己的恐惧小一点,眼里尽量露出狠色。
“我知你是公主,也只绑了你,你觉着这是为何?”男人手里捏着我的匕首,用刀尖轻挑着我的下巴。
他这句话让我周身一片寒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想必以公主的聪慧已经看出我等不是那不入流的山匪了吧。”
他倒一点也不藏着。
“你哥哥打得我们好苦啊。”
北部人。
“你说,我们若是绑了你过去,你那好哥哥会不会退兵呢?我若娶了你,说不定还能休战呢哈哈哈哈哈。”
那人笑得肆意,看着他腰间的刀,我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北部阿施那部落王子,阿施那赫。
近年来阿施那部崛起,一统北部,若不是大皇子守着边境,大襄怕是早就被阿施那收入囊中了,离京前听闻阿施那大王病重,此番这阿施那赫怕是想兵行险着,拿着我去逼大皇子退兵。
“你怕是打错了算盘,大皇子与我并不亲近,甚至一直厌恶我,你拿我去威胁他,是能让他一举夺下阿施那部。”
我记得前世大皇子一直不喜我,顾霆松说可能是因为母后,直至后来大皇子战死,我也不曾叫他一声皇兄。
“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皇族血脉,他总要给你几分薄面吧。”
皇族血脉?都是皇族血脉你怎么不抓顾霆松去,阿施那赫这话说得我一肚子火。
我又被堵上了嘴,此刻我只希望顾霆松还有一点良心,能够派人来救我。
可我又不敢赌。
夜里我又饿又困,恍惚之间好像听见门外人声嘈杂。
有哭喊声,有刀尖声。
我莫不是又死了?这次死得好没道理。
就在我嘴里咒骂阎王时,顾霆松来了。
他武艺虽不精,却也不算太差,他踹开门,割断了绳子,背起我出了门。
我看着身后一地尸首,竟想着若是顾霆松不像前世那般,我就原谅他了。
等回到马车里,顾霆松叫来太医查看我的伤势,可我却看到他顺着手往下滴的血。
“松儿,过来让太医给你瞧一瞧。”
“阿姐,我没事,一会儿我们快些离开吧,这地方不知是不是还有危险,你若是再受伤,我如何对得起母后。”
顾霆松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我竟有些动容。
说到底我俩还是一个娘生的,总有些割不断的东西在。
我身上只有一些绳子的勒痕,顾霆松被我逼着瞧了伤。
一道猩红的疤痕横在他右臂上,触目惊心。
太医处理好后,顾霆松催着大家尽快赶路,他因为受伤被我强制拉到马车里。
许是我在旁边的缘故,他竟睡着了。
我看着眼前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为何前世他能对我如此狠心。
好在这一世他还没坐上那位置,一切都为时不晚。
我们终于到了云城,这里的景象竟比我想象的还要凄惨。
6
前世我并没有和顾霆松一起来,只是从宫女太监那里听说江南水患严重,可始终不知怎么个严重法,如今自己亲眼见到,胃里竟是一阵翻江倒海。
眼前的街道上已没了水,却躺着无数被冲刷而来的尸体。
那些尸体在水中浸泡数日,如今躺在那,浑身发白肿胀,好似一个巨大的死掉的蚕。
有些尸体则因为被人踩踏,已不成人形,却还是躺在那,诉说着生前的痛苦。
我看着青竹脸色很差,许是被眼前的景色吓到了。
顾霆松要来的事朝廷已飞鸽传往云城,此刻云城的县令正在前方等我们。
“王爷,臣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这位是?”
县令脸上晒得黝黑,不知几日未曾歇息,眼底的乌青很是明显。
“赵大人言重了,此次我与皇姐前来是为了水患,不必言明我们的身份。”
“原来是公主殿下,臣冒犯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赵大人不必如此,我无意让他人知道自己来这。
赵大人给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今云城的情况。
云城下雨已有两月,如今雨停了,只是地里的庄稼全部泡坏了,百姓家中也无存粮,很多人如今都无家可归,有些年轻的已经去了外地谋生,如今只剩下家中有老弱的还在云城,还有不少青壮年因为之前救灾死了,如今云城怕是没多少人了。
我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些尸体,看似都是年轻男子,大概就是赵大人口中为了救灾而死的人吧。
“赵大人莫急,此次我与皇姐来时,皇姐特意去求了父皇带了些粮食,能解一时之困,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顾霆松。
那些粮食不是父皇让他带来的吗,他为什么要说是我去求来的。
“臣谢陛下,谢公主殿下。”
我看着赵大人脸上的阴霾散了很多。
“松儿,你刚刚那话是何意?”看着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我还是决定问问顾霆松。
“阿姐,你莫急,日后你自会知晓。”
我看着顾霆松,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在赵大人的帮助下我们把施粥棚搭起来了。
青竹召集了城内女子一起熬粥,我和顾霆松看着队伍分发粥。
“熬得稠些,要能吃饱才好。”顾霆松抽空就去叮嘱青竹。
老百姓有了吃的,自然对顾霆松感恩戴德,可顾霆松却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功德。
带来的粥只够吃五天,顾霆松告诉我他要去周围的郡县收粮。
“这粥是人喝的吗,这么稀,喂畜生还差不多!”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随即又有几个人在一旁附和。
“不愿意吃可以滚,别在这妨碍别人。”青竹听见声音就过来了,看着闹事的几个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娘子,若是不愿意舍粮食大可不必做这施粥之事,如今又要搏名声又不想出粮,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人占了去。”那男子继续说。
我和顾霆松都没让赵大人向旁人告知身份,只说是生意人。
这几日粮食不多了,粥是比前几日稀了一些,可一碗粥也够一个成年男子一顿的量,这几个人怕是故意找事的。
出京时带的侍卫大多被顾霆松带走筹粮了,如今只剩几个守在我身边。
“啊!”
我胳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转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一群人中的一个,此刻他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血。
“保护殿下。”
一看那人伤了我,我身边的侍卫齐齐上前把那人按住了。
“看吧乡亲们,他们不给我们吃的,还要杀我们,天理何在啊!”
百姓被这几个人一挑拨,也觉得这几日粥是稀了些,竟摔了碗想朝我走过来。
“这位是当朝长公主,你们要谋反不成!”赵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看着这些人围着我,生怕他们真的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
百姓见赵大人过来,又听见了他的话,皆是一顿。
“赵大人,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如此糊弄我们啊!”
“各位,你们仔细看看,刚才那几人还在吗?”
我早就觉得这几人是有意的,当看到他们偷偷跑了的时候就确定了。
百姓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前面说话的人了。
“公主殿下为了我们能吃上一口热饭,亲自带人熬粥,这几日粮食不够,礼王殿下带人去四处筹粮,你们怎么能因为几句挑拨就恶意诋毁公主,若非公主仁厚,你们此刻怕是已人头落地了。”赵大人这几句话看似替我做主,实则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百姓一听这话都跪了下去,纷纷感谢我的大恩大德。
三日后顾霆松带着粮食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女子。
芙蓉。
顾霆松没有告诉我他是在哪遇见芙蓉的,我也没有问。
看来有些事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7
芙蓉和我们一起回了京。
一路上她都同我在一处,美其名曰我受了伤,要照顾我,可我知道,怕是顾霆松说了她要入王府先得经得我的同意吧。
回京后顾霆松把一路发生的事写了奏章给父皇,芙蓉就在我宫里养着。
这女子生得极美,怪不得上一世顾霆松会为了他要我的命。
“你与松儿可是有情?”一日午膳过后,芙蓉给我捏着肩膀。
她来这几日,倒是把青竹的活做完了,我也乐得青竹清闲。
“公主恕罪,奴自知身份低贱,若不是王爷相救此刻奴怕是没命站在这儿了,奴对王爷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愿此生能报答一二。”
“你看看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若真心爱慕松儿,我自会去向父皇求了恩典,你若只是拿他当恩人,我也不会强迫了你去。”我说着就扶起芙蓉。
第二日我叫了顾霆松来,原是打算问一问他和芙蓉的事,却不想他进来后就直接跪下了。
“皇姐,我想娶芙蓉,做王妃,还请皇姐允准。”
好啊,原来这一世他还是要娶那青楼女子,只怕我若是不允,最后还是会落得个惨死冷宫的下场吧。
“我去向父皇讨旨,你起来吧。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女子,做姐姐的自然要成全你。”
只是人不可贪心,要了美人,江山便与你无关了。
晚膳前我去了父皇寝宫,不知是不是顾霆松替他处理好了江南之事,父皇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对我的态度也好了。
“父皇,松儿此次去云城结识了一女子,他心生爱慕却又不敢向父皇禀明,女儿斗胆,看在此次松儿的功劳上,请父皇下旨,让松儿纳那女子为妃。”我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可我父皇也不是老糊涂,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赐婚。
“那女子是何人?”
“回父皇,松儿说是一风尘女子,只是女儿瞧着,大概也是一可怜人,这女子对松儿很重要,还请父皇成全。”我跪在地上,一副为了弟弟幸福恳求的样子。
父皇让李公公去叫顾霆松,顺带把芙蓉也带上。
顾霆松进来就带着芙蓉跪了下去。
“松儿,你若真心爱慕她,孤就允了,也算是安抚你母后的在天之灵。”父皇看着顾霆松,眼底有说不清的情绪。
“谢父皇恩典。”
“皇子抬个妾室本不需操办什么,只是这毕竟是你第一个女人,又是你与安儿亲自来求,孤会让礼部备些东西,不会丢了你的面子。”
“妾室?”顾霆松也没想到,原来父皇答应得这么痛快竟是让芙蓉做妾。
“不然呢?”父皇虽说病着,可天子的威严仍在。
“父皇,儿臣是要让芙蓉做王妃的。”
顾霆松胆子真大。
“父皇,芙蓉虽说身在风尘,却仍是完璧,松儿若真心爱慕,还请父皇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成全了他们。”
既然你想死,我总要成全你。
顾霆松若娶了芙蓉,我在朝中的布置就会全部为我所用,不久后大皇子将战死,父皇听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驾崩了,那之后,我自会坐上这位置。
父皇看着我搬出母后,又看着眼前这个没什么能耐的儿子,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父皇此刻在想召回大皇子。
前世我没有向父皇求赐婚,父皇自是不知道这一回事,只是当时他身体越来越差,想着让大皇子回来一趟,而大皇子也就是回京途中战死,如今这时间倒是提前了。
顾霆松领着芙蓉出去,我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个人好不恩爱,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第二日顾霆松就跑来告诉我,大皇子要回京了。
前世我一心扶持顾霆松,自然把大皇子放在了对立面,如今想想,大皇子虽与我不亲近,可从未害过我,况且他手握兵权,若是能拉拢过来,日后于我登基自是有好处的。
想了这些后我瞒着所有人,找了太医院一直为我请脉的陈太医。
8
我和陈太医说近日在京中憋得无趣,想出去游玩,但不想其他人知道,陈太医是母后同乡,很乐意帮我。
毕竟他也知道顾霆松是我亲弟弟,也是日后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就这样我得了天花,不可见人。
想来我胆子也是大,竟敢一个人跑去北部找大皇子。
一路上我假装难民,找了几套还算干净的衣服,倒也没什么人伤我。
京城离北部只有半月脚程,刚出京时我租了一匹马,也省下不少时间。
“什么人?”我还在草里躺着,就听见有人在喊。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还没亮,正准备出去时却本能地停了一下。
而这一停,竟救了我的命。
我听见旁边有人出去,紧接着就是刀剑相撞的声音,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声音才渐渐小了,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竟发现外面站的是大皇子。
他身边的副将抓着一个人,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
就在我准备仔细看看时,大皇子朝我这边看过来了。
“安儿?”我被抓过去后跪在地上,被拽着头发抬头。
说实话,我如今的样子他还能认出我属实不易。
“大皇子。”我出了声,却没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
大皇子把我扶起来,仔细看了看确认我没受伤。
“你怎的这副样子,来这做什么?”
我居然从大皇子眼里看出了关心。
“父皇病重叫你回京,我怕你路上有危险,想着来看看你。”
“你怎知我路上会有危险?”大皇子眯着眼睛看我。
“我和松儿去江南赈灾时遇见了阿施那王子,他绑了我说要找你,我就怕他会对你不利,所以想着来看看。”
大皇子松开了我,眼里的威胁也消失了。
“小心!”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被大皇子抱在怀里。
“殿下,没事吧。”
大皇子放开我,我看见他肩膀上插了一支箭。
许是箭有毒,我看着他在我眼前倒了下去。
当我回头仔细看清跪在地上的人时,心中骇然。
这人我认识,是一直跟着顾霆松的暗卫。
原来前世大皇子的死根本不是战死,而是被顾霆松派来的暗卫杀害。
我想着顾霆松那人畜无害的脸,一阵恶寒。
我这个弟弟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好在箭上虽有毒,却比北部的毒弱很多,军医一直跟着大皇子征战,解毒速度很快。
“大皇子,那人,我认识。”
“是你弟弟的人吧。”大皇子淡淡出声。
原来他知道。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父皇,但是也请你回去转告你的弟弟,他想要的东西我没兴趣,日后不必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原来大皇子一直知道顾霆松想坐那位置,所以一直在北部带兵,也从不回朝。
“你那弟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可莫要为了他丢了自己的命。”
我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次大皇子没死就好。
我跟着大皇子回了京,因为我是偷着跑的,入京后我便离开了,趁着宫门下钥前回了宫。
大皇子回京,父皇问了一些北部的情况,眼看着顾霆松大婚在即,父皇就让大皇子参加完婚礼再走。
大婚当日,顾霆松几乎成了全京城百姓的笑话。
可他却乐在其中。
婚礼结束后父皇脸色很差,就在这时军中传来急报。
因为大皇子回京,阿施那部趁机进攻,大军后退三十里。
眼看着北部即将失守,大皇子想回去,却被父皇拦了下来。
“让安儿去和亲吧,如今京中离不开你,若是她能换来和平,倒也不算亏。”我的父皇竟想拿我去换取和平。
“若是一个国家需要牺牲女子换取和平,那我们这些男子怕是会叫人耻笑。”我没想到大皇子会替我说话。
“无论如何你不能去,罢了,松儿也该去历练一番了。”
顾霆松怕是怎么也没想到,父皇会让他去打仗。
圣旨传到礼王府时,顾霆松整个人都懵了。
但皇命不可违。
新婚第二日,顾霆松就去了北部。
芙蓉哭着喊着要和顾霆松一起,顾霆松竟也同意带上了她。
大皇子在京中处理政事,却隔三差五地问有没有北部战报,好在不管怎么说,顾霆松读的兵书不少,虽说亲自上战场他不行,可指挥倒还可以,再加上军营中的兵都是大皇子亲自带出来的,骁勇善战,不过月余就夺回了之前丢掉的几座城池。
大皇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前世父皇驾崩是因为大皇子战死,而朝中大臣都被我收买,当着贵妃的面拥立顾霆松为新皇,这一次大皇子没有出事,父皇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死。
可我若不趁着顾霆松在外征战的机会坐上这位置,等他回来怕是一切都会来不及。
若大皇子无意相争,其他几位就更不用说了,只是让公主继位,自是没有上一世让那些大臣拥立顾霆松那么轻松。
更何况,父皇还活着。
我开始收了心思,日日研习女红,时不时拿着新做的衣服鞋袜去向父皇请安。
父皇看着我终于有了点女儿家的样子,对我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可有一日我去请安时,李公公说父皇还未醒。
9
他当然不会醒了。
若他一直拿我当他女儿对待,我自会去和亲,可从小到大,他都觉得我不像个女儿家,对我很不待见。
从他想让我去和亲那一刻,他就注定不会醒过来了。
他只是觉得我开始学习女红,日后好作为筹码许个对他最有利的婆家,却不曾想我为何突然开始研习女红。
自始至终我的父皇都不了解我。
我为他做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沾了杜鹃花粉。
他不可能醒过来了。
自父皇昏迷后我日日在他床边尽孝,李公公看着我日渐消瘦,竟偷偷在一旁抹眼泪,说父皇之前虽不喜我,却没想到最后陪在身边照顾的竟只有我。
我笑了笑对李公公说,父皇只是觉得我不似旁的女儿家罢了,并非不喜我,更何况照顾父皇也是我该做的。
自此之后,长公主至真至孝的话便自宫中传入百姓耳中。
一月后,北部大捷,父皇驾崩。
日日昏迷的人能撑这些时日已是不易,朝野上下都说是我照料父皇心细,父皇才会撑这么久。
只有我知道,我不过是日日拿参汤吊着他的命罢了。
父皇驾崩,新皇登基。
可大皇子不愿坐这位置,顾霆松又远在北部。
剩下几个皇子不堪大用。
朝中一时无主。
可他们认的主只有男子,自然不会想到我。
大皇子依旧代理朝政,可不管怎么说都不愿登基。
甚至有老臣拿国本民生说事,扬言大皇子不继位就以头抢地。
可他始终不为动容。
半月后,顾霆松凯旋。
朝中大臣仿佛看到救世主般等待顾霆松回朝。
顾霆松回京后第一件事是来看我,带着芙蓉一起。
我看着芙蓉在北部这些日子,身形消瘦了很多,脸也不似从前那般好看。
“皇姐,父皇驾崩,我没能来送父皇一程……”顾霆松说着就低下了头。
经过沙场历练的少年挺直了脊梁,更显得低下的头颅悲伤。
“你为父皇守着疆土,父皇不会怪你。”我摸着少年的头发,心想这怕是最后一次这样了吧。
顾霆松回府休整,我便日日出现在大皇子面前。
大皇子也不恼,由得我对政事表达见解。
可朝中无主不能持续太久,北部此次战败,定会休养生息,只待一个机会便会卷土重来。
我等不了了。
那日我在宫中办赏菊宴,邀请京中贵女贵妇前来。
我之前的好名声已在京中传开,贵女们都想和我交好,也沾一沾我孝顺之名,以便日后能觅得好夫婿。
赏菊宴到一半,我让各位在我宫中自便,自己却是去了前朝。
“殿下,朝中无主时日已久,若是继续如此,怕是会引得周围国家觊觎啊。”
“谁说朝中无主?”
我看得出这些大臣都很惊讶。
“公主这是何意?”
“孤自会做这一国之主。”
我看着这些大臣有不解有耻笑。
大皇子一声不吭,坐在龙椅之下。
“殿下,怎可容得公主殿下如此玩笑,还请公主殿下莫要参与前朝之事。”开口的是吏部尚书。
我缓缓举起一个簪子。
“王大人,可还认得此物。”
我看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他当然认得,这是他妻子最爱的发簪,来这之前我特意讨来,说觉得样式好看,想让宫中匠人按此样式做一个的。
王尚书跌坐在地,其他大臣纷纷指责我,言说我一介女子,竟要做这阴阳颠倒之事。
我从袖中掏出一个个饰品,眼看着底下的大臣一个个慌乱无措,我终于把目光对准了大皇子。
10
“安儿,我早就说过,我无心这皇位。”大皇子眼睛都没抬,只是轻声说。
“那便谢过皇兄了。”
我这一声皇兄倒引得他抬起了头。
“怎么,皇兄要反悔不成?”
“日后,多唤我皇兄可好?”
我不知大皇子在想什么,可如今我一定会答应他,因为我要对付顾霆松,绝不能再多一个敌人。
“那是自然,皇兄喜欢便好。”
大皇子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政事。
很快顾霆松就得到消息赶来,还带着芙蓉。
好啊,这个时候还不忘带着这个女人。
“松儿,你来了。”我看着顾霆松,脑子里都是儿时与他玩耍的画面。
那时的顾霆松小小的,总是会用软糯的声音喊我皇姐,日日跟在我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我却从没有觉得他烦。
“皇姐,你这是做什么?”顾霆松有些生气。
“怎么,松儿是又要杀姐姐一回吗?”
顾霆松脸上露出不解。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世的他没有坐上这位置,怎会知前世他是如何待我的。
“皇姐,我有事要与你说。”顾霆松想上前,我从腰间抽出匕首,刀尖对着他的方向。
可还没等我说出下一句话,就看见血溅三尺,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皇姐,我知道芙蓉是北部的探子,当初与我相遇也是她算计好的,当初你不拦我娶她是心疼我,都怪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我看着芙蓉的脑袋,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皇姐,你若想坐那位置,松儿不会与你争,更何况这位置我本就没有能力坐,皇姐有治国之道,且爱民如子,自是比我更适合。”
我看着顾霆松,心里一阵恍惚。
这究竟是为何,顾霆松不是一直都想坐这位置吗,为何会这般轻易就给了我?
“皇姐,我一直无心帝位,不然也不会在云城将一切好名声都推给你。”
我看着顾霆松说得真切,很想相信他,可前世那蚀骨的痛再一次袭来。
我登基了。
因为最有力的两个对手都放弃了这个位置。
可我却怕顾霆松是骗我的,我还是把他软禁了。
大臣们虽不服我是一个女子,却也看着我把大襄治理得很好。
我在位的那段时日,被百姓称作定平盛世。
我还是没有杀了顾霆松,只是让他在礼王府度过下半生。
“皇姐,近来可好?”我得闲时会去看看他。
“好。”
“皇姐,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曾害过你,我也知道自那之后大襄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因为芙蓉险些灭国。”
“皇姐,这一次不管你信与不信,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害你,也没想过与你争,我想,皇兄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礼王府出来的。
我只知道,这一世的一切都是我的哥哥和弟弟双手奉上的。
好像我做的一切都没有什么用。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重活了一次,他们更是带着对我的愧疚,一直弥补我。
而我却想着怎么要了他们的命。
自那会去后我便一病不起。
我一生未嫁,只能让皇兄的长子做了太子。
没过多久我便撒手人寰。
等我再次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只有远处有一丝光亮。
“这个故事可还喜欢?”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我很是不解,我身在何处,此人说的故事又是什么。
许是看出我心中疑惑,那人再次缓缓开口。
“我知你心有不甘,便让你入了这幻境,这一切都是按照你所想所愿而来,不知你可还满意?”
我瞬间动弹不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自我脑中飘散而出。
我所经历之事皆是幻像?
我好像想起来了。
11
“皇姐,喝了吧。”顾霆松含笑看我,与少年时别无二致。
芙蓉站在顾霆松身后,身着皇后华服,与这冷宫格格不入。
“松儿,你这位置可是我一手扶你上来的,你就这般对我?你不怕母后恼你?”
“母后已归西,如何恼我?”
顾霆松也不急,在我身旁转来转去。
“说起来,皇姐就不想念青竹姑娘吗?她可是真的忠心呢。”
顾霆松蹲在我面前,手指勾着我的下巴。
我想起青竹死时的惨状,张开嘴想咬顾霆松。
是的,我只能咬,我的胳膊和腿都动弹不了,因为顾霆松早已让人挑了我的手筋脚筋。
“啪!”清脆的巴掌落在我脸上,精心呵护的指甲在我脸上留下了血印。
我抬头看了看芙蓉。
“你这贱坯子,还想伤了陛下不成?”
顾霆松只是回头看了芙蓉一眼。
“皇姐这脸可不能坏,多美啊。”看似责怪,却在撇开我的脸后去拉着芙蓉的手,一个劲问她疼不疼。
“我喝。”
若是死了便不用受这罪,那我愿死。
顾霆松却没有把酒给我,而是拍了拍手。
几个侍卫进来,冲着我笑得猥琐。
顾霆松走了,那日冷宫中传来阵阵哀嚎,宫女们都说莫不是出了鬼。
第二日顾霆松来时,我已没了人样。
“皇姐,可还舒服,弟弟为你挑选的都是军中最结实的汉子,想必皇姐很是舒服吧。”
我看着顾霆松的脸,恨不得上去撕咬,咬下他这副皮囊。
我不明白为何我从小疼爱的弟弟会变成这样,只因为我当初阻拦他娶芙蓉后,芙蓉闹着自尽,胳膊上留了个疤吗?
好在这次顾霆松没有再叫来那些男人,只是又带了一杯酒。
顾霆松把酒递到我嘴边,我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
“顾霆松,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助你。”
随之而来的是剥皮挫骨般的疼痛。
在我失去意识前,还能看见顾霆松的笑脸。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梦,我从没有登上过皇位,顾霆松也从未对我有悔。
我依旧在冷宫中。
发烂,发臭。
如今这世上,怕是无人知大襄嫡长公主顾安,只知冷宫中有一位陛下恨极了的人。
顾安,你终究是死在了那儿。
“该走了。”
那声音再次传来。
我只觉得身体很轻,记忆中的痛没有再次袭来。
我回头看了看,只有无尽的黑暗。
顾安,若有来生,别再来这帝王之家,可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