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周宸那张好看的脸。
“你也死啦！太好了我终于杀死你了。呜呜呜呜呜可是我不想跟着你死的啊，我的睿儿还没有当上皇帝，我还没有当上我的皇太后，我连一点荣华富贵都没享受到！呜呜呜呜呜好亏啊周宸！”我边哭边去抓他垂在床边的袖子，想要抹一抹我的鼻涕和眼泪。
“朕还没死！”周宸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你也还没死！”
我还没死！
宣太医过来给我把脉：“娘娘食用的毒不多，再用银针逼一回便能把毒素清全了。”
待他退下，周宸长舒一口气，转过头问我：“还没打算放弃毒死我？”
他怎么知道的！
我强牵起嘴角：“陛下您说什么呢，妾身怎么听不太懂？”
“这回的鸡汤，前几日的芙蓉酥，上月的桂花糕和绿豆饼，上上月的薏米粥，上上上月的……”他眯着眼看着我，报菜名似的念着。
我的笑容挂不住了：“陛下您都知道啊哈哈哈……”
“可不是，不然朕都不知道死了几百回合了。”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陛下福泽深厚，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我越说越小声，就差把头全埋进被子里了。
苍天啊能不能来个人救救我！
说曹操曹操到。
贤妃哭哭啼啼地跑进来：“娘娘您不要死啊！您死了我还怎么挣外快……”
救星！
“您死了我那压箱底的糖粉还卖给谁呀……”
？糖粉？
“什么糖粉？”
“就是皇上给我的桂花味糖粉，他让我骗您是鹤顶红五毒散高价卖给您……”她还拿帕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回答了一半又戛然而止“娘娘您没死啊。”
我从被子里重新钻出来：“桂花味糖粉？”
贤妃看看我又看看周宸，也许是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直接扑到我床前：“娘娘您听我说呀，都是皇上哄骗我们的！他每月给我们一份糖粉让我告诉您这是哪哪新进的毒，只为赚您的俸银！妹妹我都是被逼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宸。
他不为所动地看着我，还挑起嘴角，很高兴的样子：“我和她们八二分成，娇娇真会攒银子。”
我又瞪着眼睛看向贤妃。
她躲闪着不敢正眼看我：“两成银子也并没有很多……”
所以我一直在花自己的银子从周宸那里买毒再花大心思准备吃食去毒他？
贤妃还嫌我不够扎心：“小桃赚的才叫多呢，光是传个消息就能分一成……”
谢谢，还是让我去死吧。
10
体内毒素没清完前，周宸天天往我这里跑。
被他知道了我一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他眼皮子底下想杀死他，面对他我也就更肆无忌惮了。
我有时会阴阳怪气嘲讽他：“陛下现在不怕这坤宁宫里有毒虫鼠蚁啦？”
他笑眯眯反击：“娇娇有力气说话啦？下个毒能差点把自己毒死的皇后你还真是绝无仅有呢。”
我喊小桃把他赶出去。
小桃站在边上：“还是不了吧娘娘，皇上刚刚给了奴婢一片小银叶子呢。过河拆桥这种事……奴婢做不来的。”
胡说八道。
之前背着我给周宸传消息的时候怎么就做得出来。
周宸有时候会带一些汤过来，然后同我说：“娇娇快尝尝，今天的汤里加了桂花味的鹤顶红。”
我一般只回应他一个白眼。
我躺在床上的日子里，见得最多的就是他批奏折的样子。
没错，他把他的案桌和奏折都搬进坤宁宫里了。
“难得同娇娇待在一块不用担心生命安全，自然要多陪陪朕的皇后娘娘了。”
我虽对他的话有些意见，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计较周宸抠搜的性子的话，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我体内还有毒素残余，夜里常常痛得睡不着，每每醒来，都能见到他桌前还点着煤油灯，小桃或是别的丫鬟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磨墨。
有几日轮值的丫鬟都交了班，他还坐在案前批那堆仿佛永远不见底的奏折。
有时候我实在好奇他为什么一遍一遍地翻看同一本奏折，就打起精神问他。
“这本奏折是赵大人呈上来的。”他头也不抬，“听闻赵府有钱得很，朕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措辞不对的，好罚一点赵大人的俸银。”
……
“妾身实在想不通，近几年国泰民安，财政上也不见赤字，陛下为何这么热衷于……赚大人们的银子？”
“这不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找他们讨要就讨不到了嘛！”周宸站起来走两步又坐回去，“这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国库银子充裕一些，百姓的苦难就能少一些，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11
我的身子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我的儿子，太子殿下，奉了他父皇的命令每天来给我侍疾。
十岁的太子殿下被太傅他们教养得很好，就是同我没那么亲近。
知道周宸一直看着我在他面前瞎蹦跶以后，我其实有些放弃杀死他这个想法了。
主要是尝试了很多次了也都没成功过。
随着近些时日的相处，我更是觉得我以往想早早杀死他好当皇太后有些不讲道理。
但我还是有些想知道我儿子的想法。
趁着这些时日他来我面前侍疾，我正好探探他的口风。
凑巧有日太傅给他留了如何扩充国库的课题，我便问了他是如何作答的。
“儿臣认为父皇的做法其实很好。京城这些世家贵族积蓄百年，随便松松裤腰带都能充盈国库了。”
“可是历代国库都是靠缴税纳粮撑起来的，为什么不能继续靠这个呢？何况京城里这些世家对此都颇有微词。”我不解。
“其实这些是不能同母后讲的。母后自小没离过京，不明白百姓生活得有多苦。”
“儿臣之前跟着父皇南巡，见过有那丧了夫的妇人为了纳粮，每日天不亮便抱着稚儿去田地里捡人家不要了的稻穗；或是那腿脚不便双目失明的鳏夫，跛着替人拉牛车。”
“母后您说，他们生活得已经这样苦了，怎好再增税增粮呢？”
“反倒是这些权贵世家，坐拥着几辈子挥霍不完的银钱却净做些人嫌狗厌的事。”
十岁的孩子跪坐在榻前，有阳光照在他脸上，我依稀看见了周宸的影子。
“所以父皇虽对他们抠搜了些，但于整个国家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像丞相御史那些官员也都明白这个道理，虽偶有怨言，但总体还是接受的。”
他把药碗端过来喂我，手心里还藏了一枚蜜饯。
我把蜜饯塞进他的嘴里，拿过药碗一口气喝了。
“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我对他说。
“像你父皇一样。”
12
我的生活好像变得没有意思了起来。
过去每天都在想着有什么法子能不知不觉地让周宸死掉。
现在不想杀死他了，每天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日子变得好无聊。
如妃前些日子被周宸杖毙了，说她是南蛮派来的细作什么的，我当时还每天在榻上躺着，也没瞧上什么热闹。
现在我好透了，却没有热闹给我瞧。
我一天要同小桃说八百遍我好无聊。
“娘娘您不如找点事做做。”小桃说，“您不是爱看话本子么，不妨试着自己写写看。”
她说的有理。
于是我提笔，写了个《皇帝陛下和他大太监总管的二三事》。
其实我对遣词造句一向不通，通篇故事读下来只能说勉强能看。
但也许是名字起得讨巧，大家对宫中秘闻也感兴趣，意外地拓了好些。
甚至还挣了些银子。
我尝到甜头，准备再写一本，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震惊！皇帝日日待在御书房，原因竟是……》
但被闻声而来的周宸扼杀了。
他难得愿意宿在坤宁宫，闹了我大半夜。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起身去上朝。
我迷迷瞪瞪爬起来替他更衣。
他抓住我的手：“那话本子，你还是不要再写了。”
“真的这么闲的话，再给朕生个小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