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昕诺也不愿与她置气，便放下手上的纸张，开口说道：“明日明烨要带我出府逛街，滢表妹也一起去吧！”
出府？逛街？
抬起头，程青滢惊讶极了。
侯府正在为黄老太君等人治丧，表哥却要带着新婚妻子逛街？这岂不是大不孝之举吗？
想到此处，程青滢忍不住皱眉道：“表嫂，居丧期间出门逛街，这……”
“你若想一起出去走走，明日便准备好，朝食后一起出发。否则，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季昕诺越是轻描淡写随口一提，反倒让程青滢着急了起来。
她忙连声道：“不、不！娴娘同去。”
虽然她很害怕出侯府，会被外人嘲讽玩笑。
但有生第一次能与宇文韬一起上街，自己又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只是，季昕诺邀她同行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突然变得姐妹情深吧。
程青滢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
“对了！滢表妹屋里原先伺候的那两个大丫鬟，我明日便派人去接回来。你房里还缺什么人手，也尽管报过来。这几日府里正好要进新人，滢表妹到时一起选选。”
程青滢当日偷偷跑到蔚县找云太夫人，两个贴身丫鬟都被留在了程府，如今也不知是何遭遇。
现在她身边伺候的云裳，是云太夫人原来的二等丫鬟，两人才相处两日，自然还没什么默契。
她这儿一有什么动静，云裳首先就是报给云太夫人。
纵然云太夫人是对程青滢关爱有加，才关注她的日常，却也似有一道无形的枷锁，逼着她时刻保持着要克制、懂礼、乖巧。
自己不过是客居宣南侯府，全靠云太夫人撑腰，她才能安稳度过这些年。
如今，更要看季昕诺的眼色行事。
季昕诺给的，她不想要也得谢；季昕诺不给的，她想要也不能争。
程青滢暗暗苦笑自嘲，她又何来的底气，能跟明媒正娶进侯府的季昕诺争宠呢？
只是，事事不如又如何？
自己真的哪里都不想去，就容她任性这一回，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垂头俯首间，程青滢恭敬地向季昕诺道了谢！
此时，云裳正好重新捧了一份饭菜进来，季昕诺便道辞：“不打扰滢表妹用餐了，我便先回去。滢表妹多吃点，身子好才是根本不是？”
说完，提一句程青滢腿脚不方便，也不用程青滢送，自顾着离了厢房。
季昕诺走得太快，程青滢想送她出门也来不及，只得对着那娇美的背影行了一礼，目送她潇洒离去。
她过来这一趟，有炫耀、有碾压、有威胁，又隐隐有些关心的意思。
可自始至终没有因为程青滢残疾和寄人篱下的身份，露出半点的鄙夷和挖苦之意。
季昕诺不拒绝也不接纳的态度，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扶住桌沿缓缓坐下，程青滢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思绪怎么也收不回来。
正屋里，宇文韬还在陪着云太夫人聊聊家常。
母子二人也多年未得闲暇，能坐下好好说说话，今日云太夫人真是倍感欣慰。
瞧见季昕诺从厢房回来，云太夫人拉她坐到身边，眼里有着丝丝担忧。
“娴娘如何了？身子可有大碍？”
季昕诺微微一笑道：“母亲放心，滢表妹并无大碍，现下已经重新送了热饭菜进去。”
程青滢心情郁结，云太夫人心里自然明白，便也不逼着她非得出门。
她点点头，想着晚上再去劝劝，希望娴娘过些时间能慢慢想开。
捧起云太夫人面前的茶水，季昕诺一口就闷了下去。
云太夫人竟也没讲什么规矩，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茶水被喝了有什么不对。只想着季昕诺是口渴了，连忙叫了缘雨上茶。
看着妻子和母亲一副亲昵如母女的模样，宇文韬挑挑眉。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那双浩瀚如星海的眸子，闪闪发光。
季昕诺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明明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在她做来却那般随意自然，不见无礼，反见亲密。怎么也讨厌不起来，更觉出她与众不同的魅力。
将新上的茶水递给云太夫人，季昕诺又亲手给自己和宇文韬的杯里添了水，一边向云太夫人禀道：“菀娘明日想去瞧瞧自己在京城的嫁妆铺子，也带上滢表妹一起出去走走。还请母亲准许！”
之前三人说好，近日侯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先由云太夫人执掌，季昕诺在一旁辅助。
在外人看来，这是云太夫人对季昕诺的惩罚，没收她的掌家权，也算对小两口不为黄老太君守孝的行为做出惩罚。
只是这样，就要辛苦云太夫人了。
云太夫人却是真心疼惜季昕诺，巴不得小两口能多些时间相处，二话不说便接了下来。
她掌家多年，处理起家室来自然不在话下。
何况如今宣南侯府上下一心，再没有与她唱反调、使绊子的人，自己管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待听见宇文韬说，他陪着一起去的时候，云太夫人哪里会不答应呢，只是嘱咐着要多注意安全。
但是程青滢也跟着一起去？
云太夫人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忧，忍不住提醒道：
“这娴娘也跟着去，合适吗？她的腿不方便，连清竹苑都很少出去。即使不得不出门，也从来不下马车逛街呀。”
让程青滢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走过，她怕是很难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这么多年，云太夫人不是没有鼓励她勇敢走出去，可每次看到她受伤奔溃的模样，又心疼得不行，便不敢再逼她。
瞧着云太夫人忧心忡忡的样子，季昕诺有些叹气。
因为程青滢年少失母，再加上幼时被后母磋磨得很惨，云太夫人便对她十分疼惜，太过于保护和迁就了。
云太夫人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很能咬牙狠心，却偏偏对这个当成幼女养大的外甥女，有一种补偿和宠溺的心态，什么都狠不下心来。
这才造成程青滢怎么都不愿意正视自己的身体缺陷，一直用逃避心态来保护自己的小世界。
与宇文韬对视一眼，看见他支持鼓励的眼光，季昕诺这才对着云太夫人嫣然一笑道：“母亲放心，滢表妹已经同意跟我们出去，菀娘定将她开开心心地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