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诸位大臣进宫觐见太子李漾,商讨登基大典之事,却独独未见骠骑大将军宇文韬。
知道他今日胸痛到连床榻都下不了,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漾连忙派了太医院的御医,赶去宣南侯府为宇文韬诊治。
羽林卫统领徐世宏,在平邑候接掌禁卫军之时,直接投效了太子李漾,因此他并未因李淩的下台,受到牵连。
如今李漾手上,能用的亲信实在所剩无几,很多官员只要归顺了他,便也不再追究责任。
徐世宏扫了一眼正为了宇文韬的病情,忧心忡忡的成王李橡,然后一步跨出班列,对着李漾行礼道:
“启禀太子殿下,前阵子云海方向羽林卫所曾传来消息,有人看见了张果老,并且被成功救了性命。”
“臣请立即派羽林卫前往云海,搜寻张果老踪迹,一定请到老仙人,来为宇文大将军制药。”
最近张果老出现的频率增高了,而且救人一救一个准,被救之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生什么副作用。
他活神仙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亮。
只不过张果老依然来无影去无踪,要救谁也完全靠缘分,凭他心情。
经过羽林卫的调查,季昕诺应该就是被张果老所救,还给了她许多救命的丹药,这才一次次救下宇文韬。
这次不如就借宇文韬病危的机会,把张果老找到。
谁不想身边有个能包治百病的老神仙坐阵,为自己保驾护航。
李漾闻言喜出望外,连声道:“徐统领赶紧布置下去,务必尽快找到老神仙。”
李橡也目送徐世宏离开大殿,脸上扬起欣慰的笑意。
宇文韬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
不多久,太子登基事宜很快也商定了,最后却为了该任命谁做辅政大臣之事,各位重臣吵得不可开交。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每隔一会,就有亲卫送最新的信息到宇文韬榻前。
常飞昂和张似都在跟前伺候着,一步不敢离开。
宇文韬的元气消散地很快,从今日凌晨起,心窝处的闷痛便未有停歇,他时不时喘不上气来。
此时他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听常飞昂报告骥勇军与闵国交战的战况。
“褚将军带领四万军队守城,已击退闵国太子的进攻路线。今年下雪比较早,大雪阻断了他们的粮草线,也不得不退兵。”
“各位将军商议后觉得,这次闵国对裴郡的攻击很突然,仿佛十分熟悉裴郡的军力部署。只是天气越来越冷,并不是出兵的好时候。若非天气恶劣,闵国很有可能一举攻下裴郡。”
裴郡是两国边境要塞,战略意义非凡,骥勇军向来有重兵把守。
但如果闵国已经掌握了裴郡的兵力布防,想打褚将军一个措手不及,攻陷裴郡并非不可成功。
只是闵国选在大雪节气过后进攻裴郡,可说是很不理智的事情。
他们为何那么急?如果等到开春后再突袭,闵国的胜率会大大增加。
此时进攻,只除了会影响骥勇军各部军力的调配,别无太多用处。
因为骥勇军其它各部必然要派出援兵,去保护裴郡。
那么,能派到京都清缴李淩的队伍,就变少了,各部作战,还会成为一盘散沙。
他们算错的,是自己及时回营接掌了指挥大权,做出统一部署,完成双向作战。
宇文韬缓缓睁开黑深的双眸,沉声道:“闵国提早知晓了裴郡布防,几大将军中,必有内奸。而且成王与闵国,怕是有勾结。如今还不知,内奸是成王的人,还是闵国奸细。”
做为两大亲卫队长,常飞昂和张似自然知道所有的密语,但他们二人却不能参与布防的商讨。
而且宇文韬这阵子,在战场上故意放出几次破绽,常飞昂若有心害他,几次都是很好的机会。
但常飞昂依旧全力护卫着宇文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没有一丝乘机要宇文韬性命的作为。
知道常飞昂不是奸细,宇文韬很欣慰,却也更心寒。
卫将军褚辉和中郎将林焕、陈承志,内奸就在他们三人之中。
无论是其中哪一个,对骥勇军和自己来说,都是抽骨剐心般的伤痛。
又一阵涨麻的闷痛传来,宇文韬按住自己胸口,身子痛苦地缩成一团。
刚刚被擦拭干净的冷汗,又密密涌上额头,他呼吸变得沉重不畅,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
耳旁隐约传来常飞昂和张似痛心的呼声,还有一股寒意,似被人如风一般带了进来。
一双冰冷的小手握上他的胳膊,一个娇柔中带着嘶哑的抽泣声传来:“明烨,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
菀娘?是菀娘的声音吗?
硬生生忍过这一波疼痛,宇文韬重新睁开迷糊的双眼,果然瞧见一身风雪的季昕诺,正俏眼含泪地看着他。
她向来白皙柔嫩的肌肤,被寒风吹得红肿干裂,一张红润欲滴樱唇上,也干裂开了几道血痕。
特别是那双原本如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里,此刻却装满了惊慌、痛心、无助等等,和悲伤一起盈满了眼底。
“菀娘,你怎么来了?你放心,我没事。”
宇文韬努力扬起一丝笑容,只想宽慰季昕诺的心。
可季昕诺的泪水,还是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常飞昂和张似黯然地退了下去,把独立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命运多舛的夫妻。
外屋,一身疲惫不堪的褚英问了宇文韬的状况,也是忧愁不已。
她咬咬牙,问道:“派去南疆寻蛊尸粉的人手,全部都回来了吗?”
张似颓然回道:“还有一组未回。其余人都已回禀,一无所获。”
褚英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听着里屋季昕诺隐隐传出的哭声,心痛难耐!
下午,太子李漾、成王李橡、平邑候华向忠和其子女,都陆续来探望了宇文韬。
还有其他很多重臣,也派人来关心慰问,得到的消息都是骠骑大将军已近油尽灯枯之相。
将近凌晨时分,宣南侯府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批去南疆寻蛊尸粉的兵士,却依然没有带来好消息。
一直到次日午后,季昕诺赶走了所有人,只余自己守着夫君。
终于在刚入夜时,一声凄厉悲伤的哀嚎传出,骠骑大将军宇文韬,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血蛊的侵蚀,心衰而亡了。
满地白雪,寒月冷光,似乎都在为一代英豪的早逝悲叹情伤。
远在千里之外的闵国都城昌垣城里,一个二十余许的南疆女子,突然从静坐中惊醒。
她又重新闭目神寻片刻,对着黑暗中冷然说道:“去回禀陛下,血蛊已亡。”
于是,这个信息顷刻间,便飞驰进了闵国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