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宣南侯府的悲凉,原羽林卫统领墨湛的宅院里,却是气氛祥和喜庆。
墨湛终生未娶妻室,一辈子孤家寡人,也没什么亲人好友。
他自裁后,宅子便被封了起来,下人们跑的跑,散的散。
成王李橡来到京城并无府邸,他也不要多大的宅院,只说这座小宅子挺好,就临时住了进去。
宅子是四进院子,做为私宅,并不算违制,李漾大笔一挥,干脆把这座宅子赐给了李橡。
堂屋内,炭火烧得很旺,温暖如晚春艳阳下,众人谈笑风生,品茶论政。
吏部尚书、户部侍郎、光禄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各级官员汇集一堂,无不一一赞扬成王李橡的贤德大才。
“成王殿下,您回京担当首辅大臣,那是最合适不过了。也不知太子殿下还在犹豫什么!明日大家再入宫情愿,定能说服太子殿下早下决心。”
“没错没错!若论此次平叛的功劳,谁能比得上成王您?更不说成王殿下这么多年治理燕郡,政绩那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您要是成了首辅大臣,必将是新帝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呀!”
“对啊……”
众人纷纷附和,对成王的功绩都是赞扬不已。
成王站起身来,向各位大臣们稽首行礼,儒雅的面上扬起坦然笑道:“多谢各位大人的赞誉,本王实不敢当。只愿尽力效忠新帝,能造福一方百姓罢了。”
“首辅大臣之事,还得太子殿下做主,我们做臣子的,奉命遵旨才是。”
各位大臣急忙都起身回礼,便有人不满地道:“成王实在太自谦了!太子殿下年纪尚幼,哪里懂得那么多,也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还在思前顾后。真是……”
正在这时,羽林卫统领徐世宏推门进来,众人一滞都不敢继续说话,屋里突然就冷场了。
虽然徐世宏上任没几天,也不像墨湛一般行事阴狠毒辣,但羽林卫的赫赫凶名,依然震慑人心。
徐世宏进来,先是给成王行了一礼,便说道:“刚收到消息,骠骑大将军宇文韬病逝了。”
啊!这一消息来得突然,却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一时间屋里嗡嗡声四起,有人叹息,有人暗喜。
成王李橡悲伤起身,面相宣南侯府方向恭敬行了一个大礼,悲泣道:“痛失宇文大将军,真是我唐延国一大损失啊!可叹宇文家族世代忠良,在下等人都该向宇文大将军致敬才是。”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转身,跟着李橡行了礼。
但有几人心里是真的为宇文韬的逝世感到悲伤,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夜深了,众大臣们纷纷散去,屋里最终只剩下李橡和黑衣人首领景漠。
烛光下,景漠摘去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的,可不就是墨湛那张白净的俏脸。
虽然他也近四十岁年纪,看着却如三十岁出头一般,虽算不上英俊非凡,却也是风姿潇洒。
李橡端起茶喝了一口,舒心笑道:“宇文韬一死,我在朝里的阻力就小了很多。同时,闵国那边也会知道。那个埋在骥勇军军中的奸细,必有所动。你要好好查看,一定尽早找出线索,铲除那个人。”
景漠随口“嗯”了一声,然后随意坐在桌子旁,也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看着他脸色有些不好,隐隐含着怒意。
李橡走进他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道:“景漠,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知道,自己欠你的,这辈子永远是还不清了。只希望下辈子……”
“谈什么下辈子!哼,这辈子你做好自己的事,我就不算白折腾这么多年。”
狠狠灌下一杯茶,景漠仿佛看见二十年前,年少的自己和当年的唐王、成王,还有几位皇子和近侍大臣们,一起骑马狩猎的样子。
原来那个时候,他笑起来是真的轻松。
直到他心里有了不该有的人,皇子们也开始争夺皇位,曾经的友情都慢慢变了味。
他终究选了一条不归路,还一条道走到了黑。
分别十八年了,也不知道曾经的激情是不是早成了执念。
只是一路行来,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他这一辈子,都在为了拥护李橡上位而努力着。
抬头看看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转眼成了如今成熟儒雅模样,景漠一股怒气竟不知为何消失不见。
人生苦短,再计较,或许都没有下一个十八年了。
他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姜战,自己还曾让他不要太相信李淩。
可姜战最终还是和李淩死在了一起,至死也没分开。
其实他心里,竟莫名有些羡慕。
呵!人啊,永远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是心里明明知道,依然选择执迷不悟。
闵国都城昌垣城里的宜王府里,也收到了宇文韬身中血蛊身亡的消息。
从闵国暗逃回来的闵三皇子秦昭,如今被封为宣王,负责配合承麒大将军符承予,准备来年开春攻打唐延国之事。
而皇太子秦暄看他的眼神,就似看一个死人。
秦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唐延国皇室争权**,朝堂伤筋动骨,可闵国皇室又有何不同?
自己能顺利潜逃回闵国,必然是唐延国里有人故意放走自己,为的是放自己回来,搅乱闵国皇室。
他心里明白,却必须要回来,也不得不去争。
皇权的更迭从来都是血腥残忍的,他不争,就等着死。
如果他争得了闵国,还想争一争唐延国。
乘那个太子年幼无知、羽翼未丰,正是拿下唐延国的最好时机。
这次宫变失了多少高官世家,秦昭心里一清二楚。
前阵子,季昕诺为了从蒲昌城楼上一跃而下的壮举,已经传遍三国边境之地。
想起那个让他惊鸿一瞥、至今记忆犹新的明媚女子,竟然还活着,而且这次真是守了寡。
宇文韬身亡,对闵国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秦昭心里竟也有一丝窃喜,还想争一争她!
有些心动,在第一眼相见之时时便已深种。
秦昭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对她念念不忘,就如同一种磁石,即使相隔甚远,也会想慢慢接近。
既然忘不掉,那就想办法得到她。
“季昕诺!”
秦昭推开窗户,望向唐延国的方向,深深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