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宇文韬快速地换下战袍，再擦了一把脸走出来，却发现季昕诺趴在桌子上，又在昏昏欲睡。
几个婆子和粗使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沐浴用具，更衣室里炭炉烧得旺旺的，暖和得很。
季昕诺向来不喜欢下人服侍她沐浴，更何况，两个贴身大丫鬟都不在。
粗使下人可不敢一直待在主人的屋子里，几人向宇文韬行礼后便垂首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擎荷苑并未受到什么的冲击，院子里也没什么要收拾的。
门一关，四周便静寂了下来。
屋里烛火照得很明亮，橘黄色的烛光打在季昕诺身上，柔柔照着微拧的眉头，感觉她有些不太舒适。
宇文韬此时才看清楚，季昕诺的左胳膊上，有一道简单包扎过的伤口。
他紧紧皱起剑眉，疾步走上前去，轻轻拆开绷带。
季昕诺并未睡沉，一动便也醒了。
“啊！”
伤口的血早已经凝结，此时要解开绷带，扯着伤口痛得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当时事态紧急，她简单地剪开衣袖处理一下，就直接把绷带打在了衣服外面。
宇文韬深幽的星眸闪了闪，狠狠心道：“这必须得拆下，重新上药包扎了。菀娘，你忍忍。”
“嗯！你慢一点嘛！”
此时此刻，季昕诺怕痛的毛病又犯了。
她微露银牙咬着唇，眼泪汪汪地睁圆了双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宇文韬。
配上这一身的狼狈，很像一只刚被人抱回家的流浪小猫，楚楚可怜。
那种心要被化成一滩柔水的感觉，宇文韬算是体会到了。
明明只是平日里被糙汉子们嗤之以鼻的划伤，伤在季昕诺身上，却像是小刀割在了自己心上。
他小心翼翼拆着绷带，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伤的？”
想起自己被划伤的经历，季昕诺就想起那个被她下令斩杀的小丫鬟，还有众多的死伤者，季昕诺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下去。
“没事了，只是一点小伤。”她讷讷地回道。
如今说多了，也不过是让宇文韬更多些担心而已。
拆下绷带后，宇文韬看见破损的衣袖处，是一片泛着红黑色的血迹。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伤口上有毒？
但是后来绷带上的血已是鲜红色的，说明毒性解了。
看着季昕诺恹恹然，不太愿意提起的样子，宇文韬没有勉强她复述下详情，他可以去问别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万幸，菀娘能自己解毒。
虽然宇文韬一直很迷惑，季昕诺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多救命的药物，可既然她不想说，他就不追问。
只是无论如何，季昕诺今日中毒这笔账，必然要算在李橡的头上。
想到菀娘又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宇文韬的愧疚之心便如巨浪击上岩石，拍得他胸口阵阵生疼。
自己还是没有护得她的周全，他再也不能让菀娘置身险地了。
终于解下了手臂上的绷带，宇文韬扶季昕诺站起身来，又伸手解开她的夹袄，轻轻脱了下来。
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的风，让烛火晃动了两下，季昕诺脸上又重新染上红霞。
她心里有些慌，竟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搅得本就有些迷糊的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
原本只是担心季昕诺手臂受伤，脱衣服不方便，宇文韬才下意识地帮她脱去脏衣服。
可露出她一身素净的内服时，他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顿，心脏就似准备冲锋前的战鼓，敲得越来越重，跳得越来越快。
屋里静逸得只剩两人渐重的呼吸声。
羞得迷迷瞪瞪的季昕诺，在昏黄的烛光下，宛若一朵含苞欲绽的晚莲，白皙的娇颜上带着丝丝粉嫩。
她泛着盈盈水色的眸光中，似盛满缱绻缠绵，仿佛是无声的邀约，魅惑着宇文韬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纤巧的下巴被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
她仰起头，目光迎向那双深邃迷情的眸子，转瞬间迷失在了那片星海里。
唇畔传来一片温热，带着些许糙意，就似细如发丝的电流，倏地窜进她的脑海、她的心脏。
不可抑制地微微“嘤”了一声，季昕诺闭上双眼，浑身一软，便被紧紧搂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
心安然，便生情不自禁，仿佛梦里不知身是谁。
直到一个沉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菀娘，需要我为你沐浴吗？再这样下去，水就冷了。”
温润的气息似蜻蜓点水，煽动着季昕诺小巧的耳垂，带去一阵蚀骨的**。
沐浴？
总算有一股清明击破了她的情迷。
天啊，她还没有沐浴！
今天自己出过一身汗渍，还带着满是血污，头发上还带着火箭射入轩云阁时，焚烧起的烟灰。
怎么对着心上人时，又是一身狼狈？
季昕诺的内心忍不住哀嚎一声，用力推开正躬身嗅着她耳后的男人，脸上烧成红彤彤的一片。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洗！你不要跟进来。”
说完，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转身就跑。
方才的意乱情迷很美，她却做不到如此之快就走到坦诚相见地步。
宇文韬顺势退开了几步，眼见着季昕诺娇羞地捂脸跑进内室，他闪耀的星眸里透出满满的欢愉。
天知道，自己从菀娘娇嫩的唇上离开，耗费了他多大的意志力。
那种欲罢不能，此时此刻还在噬咬着他的身心。
只是，他们迟到的洞房花烛夜，不该是今日如此仓促而杂乱的日子，更不该是菀娘有伤在身、疲惫不堪之时。
日子还长，他会努力用一辈子的时间，和菀娘相守扶持。
内室里的季昕诺，脱去衣服缩进浴桶里，连水捧起一瓣干花，扑倒自己羞不可抑地脸上。
想到就在外面候着的宇文韬，她又忍不住咬唇轻笑。
自己怎么这么不经事？一个吻而已，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自己今天太累，本来就已经有些迷糊，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男色诱惑了的。
嗯，就是太累太困了。
就是这样……
的确如此。
也许是水温太舒适，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她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泡在浴桶里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