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年越来越近,老天爷似乎非常给面子,日日都是大晴天。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百姓们开始杀猪宰鸡。
再一般的农户家里也要准备些平时不舍得吃的好菜,犒慰一下辛苦一年的家人。
但在这祥和喜庆的氛围底下,闵国过境内却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难民潮,从北边苦寒之地向南逃难,马上要路过三国交界的洺马漠外围。
驻守洺马漠的中郎将林焕,今年把夫人褚英和几个孩子都接了过来。让他们在离驻地不过几里路的一个小村庄住下,说是要带着孩子们边守国门边守岁。
因为家属来驻地并不合规矩,褚英便装扮成一个普通的农妇模样,正在一户租来的农庄里熬着一锅猪头肉。
文火烧灶炖了一个多时辰,香气四溢,馋得几个孩子也不想玩耍了,早早等在灶旁眼巴巴瞧着。
“母亲、母亲,什么时候能吃呀!”
孩子们抱着褚英的腿,撒着娇问道。
“快了。等你们父亲回来,马上可以吃了。”
抱起才两岁的小儿子,褚英笑得开怀。
两名也是村女打扮的丫鬟,正收拾着碗筷桌椅,屋里布置虽是简陋,却满是欢声笑语。
入夜十分,林焕推门进来,身后卷进一阵风沙,吹着几张枯叶落在他脚下。
堂屋里已经摆好了各类菜蔬点心,屋外的红灯笼洒下朦胧红光,照在他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迷雾。
孩子们见着父亲回来,高兴地扑过去,大人孩子嬉闹成一团。
擦擦手,褚英走过来,假装生气道:“哼!不知道外面风沙大吗?也不先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是是,都是我的错,该听夫人的。”
在外人面前一副冷酷将军模样的林焕,此时笑得很是柔情。
褚英嗔了丈夫一眼,转身去为他备水,却没见到林焕隐去笑容,脸上神情变得复杂难懂。
待细细洗了脸,换好衣服,林焕坐上主位,褚英抱着小儿子,也坐了下来。
身边还有已经能自己吃饭的老大。
两个丫鬟帮他们斟上酒,林焕摆摆手,就让她们退下了。
他举起一杯清酒,敬褚英:“阿英,这些年辛苦你和孩子了,陪我守在这个苦寒的边境之地。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褚英脸上洋溢起为人妻子温柔的笑意。
每个女子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都是温柔小意的吧!
她双手捧杯与林焕轻轻一碰,嗔道:“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要守国境,我跟孩子自然得陪着你。可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将军随军走呢!”
林焕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但转瞬又熄了去。
他微微笑着,一口闷了杯中酒。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跟孩子还能陪在离你近的地方。想到明烨和菀娘,新婚就要两地分离,真想替他们心疼呢!”
“听说前几日,大将军已经回了百里外的骥勇军主力营地,又赶去陈将军那边。也不知道有何紧急军务,连年关也不过就赶来赶去的。”
褚英一边疑惑地唠叨着,一边撕下一块肥嫩的猪头肉,将它分到林焕和两个孩子的碗里。
看着孩子们吃得欢快,她脸上又洋溢起幸福的笑颜。
在边境生活环境虽然清苦,但一家人能守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
她从来不抱怨,反而是感激。
一旁的林焕提起筷子,也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桌上暖意袭人,尽是团圆美满的气息。
今夜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被夜风卷起的沙尘挡在了天外,朦朦胧胧照在戈壁荒石地面上,勉强能看清路况。
在一处高高突起的大石头上面,一片枯黄的荆棘丛被寒风刮得沙沙作响。
除了风声草动,还有偶尔一两声不知名小动物的叫声,旷野中寂然无声。
但靠近仔细听听,似乎在沙沙作响的草丛里,有隐隐的人声传出。
“还有多久,咱们能换岗了?”
“你想什么呢?咱们过来才不到一个时辰,离换岗还远着呢。”
“哎!真是度时如年呀。”
“咱们就知足吧。今夜天气晴朗,无雪无雨的。前阵子下大雪,那几个兄弟才叫煎熬。嘘!别说话了。”
刚开始说话的那个人,便也闭口不谈,四下又恢复了沉寂。
这是骥勇军在洺马涧外围,靠闵国方向布置的一处暗哨。
洺马漠是这片戈壁荒漠中央,最大的一处绿洲。
从洺马漠往唐延国去上百里路,就到了一马平川之地。
那一路上渐渐草木丰茂,偶有村落人家。
可往闵国和季夏国两个方向过去,只有几百里荒无人烟的荒漠。
唐延国民风淳朴、山河秀丽,民间以农耕、商贸为主,百姓们相对比较能安居乐业。
但其它两个大国环境比较恶劣,许多百姓只能饥苦度日。
他们数代帝王者,无不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攻下唐延国,坐拥天下最繁华肥沃之地。
可因为唐延国的京都曲明城被一条泸江隔挡,他国部队想要攻入曲明城,过江就十分困难。
但闵国或者季夏国的军队,若能得洺马漠,就可以避开沪江,长驱直入曲明城,攻下唐延国的心脏。
而且因为洺马漠环境恶劣,守军便成了孤军,也成了骥勇军防守最为薄弱之地。
因此这几十年间,三国争夺洺马涧的战斗从来没有停止过。
也曾经有几次,洺马漠防守被破,但很快被骥勇军各部援军赶来奋力夺回。
骥勇军在洺马漠的防守,也是重中之重,援军时刻在后方做好准备。
可若是洺马漠的暗哨和守将未发出求援信号呢?
正如此刻,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那处暗哨,原先的隐蔽者已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靶子。
寒光乍现,血光飞溅!
两名暗哨握在手中的警笛根本没有机会吹响,也没能护住一人逃离。
他们瞪大的双眼中布满不可置信和不甘,最后被血色迷糊了双眼,气绝倒地。
几处暗哨点在同一时间,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敌人已经完全掌握了暗哨的情况,悄无声息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