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鸟语花香,还没进,李白鼻子皱了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酒!”这个香味,和外面那些凡品,所差甚远。
比起他从老杜那要来的桃花酿,也更佳三分。心里打定了注意,必须要他几碗!
见他如此嗜酒,公孙离不由得掩唇轻笑,这前辈看起来也没那么高高在上嘛。
远远,已是听见了院子里,落子之声。似乎,有人在下棋。
“你看这棋盘上的,是什么?”一个阴柔的男声,慢悠悠的响起。
至于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少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棋盘上栖息的除去输赢,还有阴阳。”
听闻此言,那人哈哈大笑,似是有些欣慰。
“能看到这里,小弈星,你长大了。我已经,有些下不过你了。”
“不敢。”少年稚嫩的声音响起,“徒弟还有很多要跟师傅学,还不到功夫。”
停顿少许,那人这才开口:“等你学好了下棋,师傅教你天下!”
此时,恰好几人走了进来。李白看到,那下棋之人,一个自是明姓方士,另一个,是一个一袭青衣,年轻的少年。
两人不动如山,坐在棋盘面前,皱眉冥思。不过,棋局早已结束,原来是在复盘。
“来了?”明世隐抬起头,嘴角永远是那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人摸不到头脑。
李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椅上:“明兄,你这酒不错,走的时候,给我来一坛。”
不算熟悉,但表面上也都称兄道弟。
“哈哈,这是阿离亲手酿的青梅酒,白兄喜欢,走时那些就是了。”明世隐眯起了眼睛,依旧是万般从容:“不过若是这般倒显无趣,不如做个赌?”
李白来了兴致,问:“怎么赌?”
方士呵呵一笑,扫了一眼旁边的弈星:“你下赢他,胜一目,给你一坛。两目,两坛,如何?”
而那少年,却一直只是看着棋盘,目不转睛,好像外界因果与他无关。
心中啧啧称奇,这少年竟是有些心意澄澈,李白暗暗点头。
“你的徒弟?”挑眉问道,舔了舔嘴唇,为了好酒,他也顾不得什么前辈的架子了。
明世隐没开口,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跟我下棋?”少年眼中有光,定定的看着他。
那是一种渴望,李白看得出,他在渴望一个对手。
“你很强吗?”打了个哈欠,李白坐到了原本明世隐的位置,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少年。
星眸微合,少年靠在椅背,十指相扣,声音漠然:“如有神明,亦会胜他半子。”
好家伙!够狂!
“此言甚骚!”李白哈哈大笑,眼中颇有赞许,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后浪!
少年不狂,何时狂?
莫待走马吹花无复时,再惜少年狂!
“我不欺你,”弈星摇头,满目星辰,稍有暗淡:“让你九子,求一战。”
李白:??
看不起人?让一个两个就算了,我不要面子的吗?让九子?
明世隐阵阵窃笑,也不插嘴,只是看着。
阿离搂着玉环的胳膊,跟老虎小声吐槽。他们都知道弈星的水平,就连跟师傅下的时候,也能打成平手!
“不必让了,我执黑。”李白摇了摇头,难不成要被这些小生鄙夷?
开局落子,直落五五!
这回轮到弈星和明世隐懵了,本以识尽天下棋数,却不见如此。
哪有开局点五五的?
半晌,明世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似是东风海域,曾一棋圣,子落五五。你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啊。”
东风棋圣,木谷实!
“见识倒广。”李白淡淡道,只不过,他和明世隐都知道,那一场,木谷实败了。
弈星回过神来,子落星上。
第二子,李白直落天元。
弈星:??
明世隐:??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在乱玩。
“落子无悔,前辈还请三思。”弈星沉默。
李白挂角,弈星此时已成三连星,很实在的一种下法。
杀着杀着,已过去了六十八步,李白看着眼前局势,沉默了。
好犀利的棋风!大龙被杀,边角各自不利。
弃子,摇头:“我认输,不愧是方士的弟子。”
他顶多算是稍懂一二,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其实算不上大手子。但这少年,满心浸淫棋道,怎能输?
“多谢。”明世隐抱拳,看了一眼沉思不语的弈星。
他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悟性极高。他知道李白不可能赢,但他想让弈星学的,不只是棋道。
李白一愣,自己似乎没有帮什么忙吧?但见那少年沉思之样,心中明了,抚掌叹。
“星,去给先生拿酒。”明世隐开口道,待弈星起身后,他这才坐到李白对面。
都未开口,四目相对。
半晌。
“你先说。”
“你先说。”
异口同声。
他知道这方士的难缠,便沉声少语,免露破绽。
“有一事相求。”李白抱拳,正要开口,却被明世隐出言打断。
“昭君还在城中,我帮你照顾一二。”他的眼中似有卦象万千,无需占卜,就已看透浮世无数。
李白眼角一阵抽搐,果然这家伙,无不知晓。
“还有一事相求。”
明世隐依旧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淡笑道:“陛下那边交给我,你放心的去就是了。”
李白无语:“还有……”
“此去西行,山高水陡,灾祸不多。但你今年有煞,中途有变,甚有丧命之数,多加小心。”
看这家伙对自己心中所想一念而知,李白沉默,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明世隐微微一笑:“不必这般看我,世间自有命数,我只不过略知一二。你也不必在意卦象,就算是大吉大利的卦象,也抵不过栩栩如生的愚蠢。”
李白笑了,接过来弈星取过来的两坛美酒,香气扑鼻。道谢后,揣进袖里,竟然消失其中。
他看着方士:“我 不信命。”
明世隐淡笑,也不辩解,仰头望着天上新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彩。
“李白,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有兴趣吗?”
默。
见他不言,明世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本以为,我能算对所有人的命数,直到我见到你。见到一剑劈了半个春宁宫之后的 你,就好像是脱离了世间因果,到了大自在的境界,所以我只对你略知一二。”
“除了你之外,我可以算到任何的的前路,甚至死期。但是你,不可以。”
李白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似乎是在感伤。眼中霎时间风雪弥漫。
其实在很多人眼中、口中,他的形象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天才剑客、诗人。但是他有时并不这么觉得,偶尔悲观时觉得,他既没有愁苦到做一个诗人,也没潇洒到做一个剑客,更没有强大到保护住心爱的人。
与自由和红尘的夹缝间徘徊,左右横跳。他能做的,只是守住本心,坚定不移。
“罢了。”他摇了摇头,甩了甩袖子,就要起身。反正,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也没有什么太多要交涉的了:“告辞!”
方士清楚他要做什么,但他却不知道方士的目的。这人的思维,简直缜密的离谱!与他一起,言多必失。
也不多言,明世隐挥了挥大手,笑道:“送客!”
本以为就此离去,但门外,突然是响起了一连串的敲门声。
“方士,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李白瞳孔微缩,是那个管理长安治安与和平的男人,让流寇闻名而胆颤的男人,狄仁杰!
但他现在身上重伤未愈,若被抓到,恐怕是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