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深极其自然地说着胡话，方小菲朝他翻了个白眼，任何一个人跑这么一段距离下来，心都会跳得很快。
然而不等她反驳，这庸医就拉着她往方家走，还不忘对方易道：“我先带她回去。”
孙景鸿对卢云深有着莫名的敌意，怕他对方小菲有什么企图，便跟了上去。
可经过一个转角之后，那两人居然不见了。
方小菲被卢云深带到了一处无人院子，她刚想问他作哪门子妖，对方就一个拳头招呼过来。
她立刻下意识地躲闪，几招下来之后，她总算明白过来，卢云深这是在试探她。
卢云深招式凌厉，但下手极轻，方小菲即使没躲过，也不会受伤。
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记忆似乎被唤醒，慢慢地能够跟上卢云深的速度，甚至还有几招击中了他。
“嗯。”卢云深吃痛，连退了好几步。
“你没事吧！”方小菲停下手，追上去查看。
卢云深摇头，随即如获至宝般地笑了。
小麻烦居然会武功，那他可以不用教她读书了，会武功更能保护自己。
他就可以早日功成身退，回去继续做一条咸鱼。
谁知他还高兴了不到一会，便听方小菲兴奋地道：“原来我武功这么好，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去做将军呢？”
“为什么想当将军？”
方小菲收起笑容，望着卢云深，坚定地道：“因为我要去北伐！要把洛阳城夺回来！”
坤朝复辟后，坤朝依旧国力强盛，各家大族沉浸于劫后余生的狂欢，无人再提出要去北伐。
唯一有此志向的皇甫元也在前不久被处死了，皇帝忙于斩除他的党羽，坤朝正经历一次大换血。
一时间人人自危，何人还敢再提北伐。
而眼前这个小小的农家女，却如此坚定地立下志愿，即使这个志愿对她来说根本就是遥不可及。
卢云深忽然笑了，他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北伐吗？”
方小菲眨了眨眼睛，这她当然知道，如果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想去揽这比登天还难的事。
偏偏，她没有选择。
“北定中原，攘除奸凶，兴复大坤，还于旧都！”
“是你告诉我的，我要完成皇甫元的遗愿。”
方小菲如是道，卢云深暗骂自己当时怎么如此草率。
“万一，丞相的遗愿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呢？”
不，那是对他女儿的遗愿，不是对她方小菲的。
皇甫元与她非亲非故，她占了他女儿的身体他肯定是怨她的。
他既然把自己的记忆给她呢，那么她就好好利用这些。
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个世界，何不搅它一个天翻地覆呢？
“作为大坤子民，如何苟安于世？”
方小菲挑了挑眉，手一挥继续道：“不管是朝堂上的温家毒瘤，还是霸占中原的泷国蛮夷，我会一个个战胜他们！”
卢云深不可思议地望着这小女孩，这等豪言壮语连他都不敢夸下海口。
难道仅仅因为她是皇甫元唯一的女儿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渺小了。
他看不惯卢家那些子弟们纸醉金迷的生活，皇甫元的嘱托刚好给了他一个远行的理由。
但他何尝不也是在逃避呢？
逃避他作为中原八大家族的责任。
范阳卢家的宗祠所在，已经成了他国的领地。
小家也好，大家也罢，皆已失去。
卢云深本想此间事了结，就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不再问世事。
但他此刻突然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他上前拥住了方小菲。
这个女孩敢于挑起所有坤朝男子都不敢承担的重任。
在他眼中，她是那么弱小，是需要保护的。
“绯儿，你要做的事情，我替你去完成。”
方小菲的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鼻尖无比得疼。
原主方绯的年龄只有十四岁，已经有姑娘家正常的身高了，但和卢云深相比还是矮了太多。
这一拥抱来得太突然，使得她的整张脸直接撞在了他的胸口。
本身就比较清瘦的卢云深胸口没多少肉，还穿得单薄，方小菲这一撞便感觉鼻梁骨都要撞断了。
“嗯……疼！”
卢云深松开手，见方小菲捂着鼻子，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一时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方小菲一跺脚直接跑了出去。
小麻烦脾气上来了，卢云深很是头疼。
这时有暗卫向他禀报了罗红凌在调查他送书给方小菲的事，卢云深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本不把罗红凌放在心上，但罗家毕竟也是八大家族之一，她若是发现了方小菲的身份，又不知有多少人会丧命了。
看来得先把这个女人打发走才行。
村里的吵闹声此起彼伏，人们商议着如何处置罗家的人。
“我看还是报官吧。”
“报什么官？灵溪镇那啬夫从不管事，这点破事难道还要上报到县里去吗？”
“我看直接扔山上去省事！”
众人七嘴八舌，还有人甚至说要杀人灭口。
卢云深暗道不妙，还未等他劝阻，方小菲过来了，她对着方易道：“爹，他们行凶伤人，罗家身为名门世家，定然教不出此等恶仆。”
“绯儿，你想说什么？”方易道。
方小菲走近那丫鬟身边，见她仍旧昏迷着，有些为难，于是转头对卢云深道：“能把她弄醒吗？”
卢云深见小麻烦依旧愿意和自己说话，心下一喜，上前替春溪把脉，看了一眼她沾了尘垢，灰扑扑的脸，有些嫌弃地上手去掐她的人中。
方小菲见他这幅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但想到自己还阵阵发痛的鼻梁，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咳咳……”不一会，小丫鬟醒了过来。
方小菲蹲下身，凑近了对春溪道：“从这往西翻过两座山，就是雒国，近日益州到处都在搜查雒国的细作。你们几个出现在这里，不知与雒国什么关系呢？”
这话倒不是方小菲瞎编来吓唬春溪的，而是皇甫元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也与小皇帝提过，只是他才命人开始调查，就身首异处了。
小皇帝其实也派了人来查这件事，算算日子，那位御史大人应该快到了。
春溪一介小丫鬟不懂方小菲的门道，她试图站起身来，却被一旁的方易一把压了回去。
“我们是罗家的人，冀州罗家知不知道？那可是中原八大家族之一！”
方小菲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春溪道：“这么说，罗家在勾结雒国，准备背叛大坤！”
“没有！绝对没有！”春溪吓地不住地颤抖，她想站起来将污蔑自己的方小菲踩在脚下，可此刻她才是被踩在脚下的那个人。
“我且问你，到青羽村来做什么？”
春溪担不起叛国的责任，只好如实答道：“小姐叫我们来查卢家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小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向卢云深，随后又呵斥道：“你撒谎！若是调查马车的事，又何必在青羽村行凶？你们分明就是另有企图！”
见春溪沉默，她又道：“是不是你这个小丫鬟自作主张，把鸡毛当做令箭，以权谋私？”
被猜中了心事的小丫鬟头低了下来。
方小菲于是跟方易道：“爹，我看这雒国的细作也不必麻烦县令大人了，直接就地正法，为我大坤除害吧。”
方易极其配合地大手把春溪提起来，问道：“绯儿，如何正法？”
方小菲眼珠子一转，嘴角上扬，笑道：“当然是浸猪笼！”
身后的青羽村村民闻言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这浸猪笼通常是处刑偷情的人。
这一点春溪就算不长在乡野也是知道的。
如此屈辱地死去，显然非她所愿。
“方姑娘，我求求你，我不要被浸猪笼！今日是我气不过才想来青羽村报仇，我绝对不是雒国的细作！”
小丫鬟挣扎着朝方小菲求饶。
“这样啊，那你怎么证明自己呢？”
方小菲见威慑的效果达到了，示意方易将人放下。
一获得自由，春溪就想逃走，可从跑了两步，就被站在外围的孙景鸿一脚绊倒。
方小菲抖了抖眉毛，这一下，可摔得不轻。
见春溪抬起头，那鼻子就开始流血。
这令方小菲想到自己的鼻子也曾被撞过，好在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你这一逃，可就坐实了细作的身份了。”
“我不是细作，我不要被浸猪笼！”
小丫鬟委屈地哭了起来，沾满了灰尘的手去抹眼泪，那张小脸就更加脏了。
方小菲叹了一口气，有种自己在做恶人的感觉。
可是春溪之前带着人来揍自己，可是半点没有留手的样子，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觉得自己是恶人了。
“罗家是名门大家，自然做不出勾结他国的事，你想知道卢家的马车为何在我家门口，直接去问卢家的人即可。”
方小菲把皮球推给了卢云深，卢云深无奈地笑了笑。
这小麻烦吓唬人的本事果然有一套，但目的达到了就好。
料想那罗家的人也不敢再来青羽村找麻烦了。
“车是我送给方家的，罗家未免管得太多了。”
卢云深说罢，又对方小菲和方易道：“这些人已经受过教训了，可否容我带回去，交给罗家再好生管教？”
方小菲看向一旁被揍晕的三个护卫，还有已经是灰头土脸的小丫鬟，忽然感觉很没有意思。
她可是要去北伐的人，跟这些小虾米计较个什么劲呢？
罗家好歹与卢家也有些关系，看在小白脸的面子上，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他们。
“爹，要不就算了吧。”方小菲说罢就转身离去。
“绯儿说放，那就放了。”方易道。
小丫鬟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向卢云深的眼神无比地崇敬。
她朝着卢云深道谢：“多谢姑爷相救！”
姑爷？
方小菲的脚还没走两步，又迈了回来。
她走到卢云深面前，盯着他胸前的领子，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她叫你什么？”
方小菲的声音很冷，令周围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卢云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