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到灵溪镇城门口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叶夫人问道。
“很多人进城。”孙景鸿道，他驾着马车缓缓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方小菲已经撩起车帘，只见城门口聚集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拖家带口的，不少人都是面黄肌瘦。
“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从北边逃难来的。”
“县令大人巡视各镇，乞丐不准进城！”城门口的士兵呵斥道。
他见方小菲他们的马车倒是没有拦。
进了城之后，还能听到那些人在哭喊：“我们不是乞丐，我们的村子被泷国人占了！”
“真是可怜，这帮当官的惯会做假，明明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偏要做出一副太平盛世的假象。”叶夫人替那些难民愤愤不平。
“也不知这县令是何许人也。”
方小菲听到县令大人来灵溪镇来，倒是有些窃喜，不知现在永顺县的县令还是不是那个人。
皇甫元的记忆中，永顺县的县令是自己人，问他去弄几个户籍，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去找罗红凌，为叶少渊讨一个公道。
“这灵溪镇只有一家客栈，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嗯。”
孙景鸿驾车十分稳当，今日灵溪镇上的人格外多，车也快不起来。
“听说这李县令升迁到了州府去了，新来了一个罗县令，不知道怎么样。”
“我早就知道了，这罗家是北边来的大世家，若能在这个罗县令面前露个脸，后头说不定还能把生意做到临安去。”
“还是秦老板明智，可带礼来了？”
“那是自然。”
周围有许多商贾都想着要巴结这新来的罗县令。
方小菲回忆着罗家都有些什么人，能来做县令的应当不是什么大人物，毕竟对于世家来说，六品以下的官还真不必放在眼里。
到达灵溪客栈的时候，店小二告知罗家人昨晚就走了。
“绯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方小菲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去卢宅！”
“嗯。”孙景鸿应道，他对卢宅倒是很熟悉，毕竟这两天已经来了许多次了。
可是等他们到达卢宅的时候，却被一把大锁挡在了屋外。
“这卢公子不会和罗家的人一起跑了吧？”叶夫人此刻心情不太好。
“他不是那样的人。”方小菲笃定道，随后又跳上马车，“景鸿哥哥，咱们去会一会那罗县令。”
“嗯。”
“哎呀，绯儿你去惹那县令做什么呀？”叶夫人想要拉住方小菲，但她已经跳上了车。
方小菲探出一个脑袋，“咱们去报官！”
灵溪镇有一个小衙门，这里地处偏僻，除了一个啬夫和几个衙役，平时连个像样的官的都没有。
永顺县的县令有时候也会来这里办案，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有大案子，还是要移交到县里去处理。
此时这小衙门外面到处挤满了人，倒不全是一些商户想要与县令套近乎的，更多的是一些乡民来凑热闹。
毕竟官老爷长什么样，大家伙儿都十分好奇。
方小菲的右手还缠着纱布，孙景鸿怕人群挤到她，便一直站在她身侧。
“大人正在会客。”门口的衙役拦住他们。
方小菲往里头瞅了一眼，拉住孙景鸿问道：“景鸿哥哥，你瞧那里面的护卫，是否就是罗红凌身边的人？”
孙景鸿远远地看了一眼，“穿的衣服差不多，但不是同一批人。”
方小菲点头应道，“只要是罗家的就成。”
她转身交给叶夫人一块牌子：“这是少渊哥哥从那几个恶徒身上拿下来的，应当就是罗家的护卫牌。”
“绯儿这是？”
“待会我先溜进去，若是一个时辰没出来……”
方小菲在叶夫人耳边低声说着。
“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叶夫人不放心。
“绯儿，我陪你一起！”孙景鸿道。
“好。”
方小菲笑着，脸上透露出一丝狡黠。
小衙门简陋得很，就连院墙都是破的，方小菲寻了一处较低的院墙，轻而易举就翻了进去。
那个罗县令刚好送走一批商贾，许是有些疲乏了，便吩咐人关上大门谢客。
方小菲与孙景鸿躲在暗处，远远地看到了那罗县令的脸，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此人名唤罗赞良，算是罗红凌的堂叔，原本在临安担任四品大理寺少卿一职，因玩忽职守而被皇甫元革职。
没想到皇甫元一死，他又重新上任了。
虽然连降了四级，成了六品县令，但毕竟是在地方上做官，其权利远比一个少卿大得多。
只见那罗赞良回到衙门后院，便有一貌美女子上前。
“老爷这趟差事何必亲自来，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不就好了。这灵溪镇要什么没什么，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
女子喋喋不休，罗赞良有些不耐，“叫你不要来，留在县里不好吗？”
女子嘴巴一撅，“我可得看着你，万一被那几个狐媚子勾了去怎么行呢？”
“胡闹！”罗赞良瞟了四周，见无下人在，于是悄声道：“那三人是有大用处的，路上死了一个，你吩咐成宴平这几天尽快再弄一个出来！”
“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好货色！”女子往桌边一坐，自顾自地倒茶。
罗赞良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若是找不到这最后一人，便拿你充数，虽说你已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但姿色倒在那三人之上。”
“罗赞良，你忘恩负义！”女子摔杯欲起，被罗赞良按在座位上。
“成姬啊成姬，我留你，是看在你弟弟还有一些用处，别以为你那张脸对我能有什么用处！”
被唤作成姬的女子忽然凄然一笑，“罗大人说的是，办事这么快的男人，你倒是难得。”
罗赞良被说到痛处，伸手就去掐成姬的脖子，成姬吃痛，双手胡乱抓着。
方小菲和孙景鸿躲在屋内的屏风后面，她按住想要冲出去救人的孙景鸿，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她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孙景鸿的掌心写了一个“等”字。
没注意到少年的脖子根蹿红了。
再听那边成姬求饶道：“老爷……妾身说错了！求您放开我……”
罗赞良见她一副低顺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放开成姬之后便道：“三天，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
见罗赞良出去之后，成姬连喘了好几口气，末了冲着方小菲方向道：“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出来认识一下？”
方小菲稍稍一惊，随后淡定地走出来，“成夫人。”
“你是谁？”成姬没想到出来的是一个小姑娘，但看方小菲容貌俏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算计。
方小菲面上带笑，从容而又淡定地道：“御史台下监察使，方绯。”
她说罢将陈御史给她的令牌给成姬看，成姬一见那令牌就脸色大变。
“你？监察使怎么会是你这种黄毛丫头？”
“信不信由你，我是来调查罗赞良的。你若能帮我，我便设法免你的罪。”
成姬面色稍缓，嘲笑道：“你就不怕我向罗赞良告发你吗？”
“大可一试，”方小菲也是面带笑容，“私通雒国，这种谋逆大罪，又岂会派我一人来调查。若我出了什么意外，罗赞良的罪名必定坐实了。”
成姬脸色一变，并未反驳，方小菲知道自己是赌对了。皇甫元之前就已经查到罗赞良有私通敌国的嫌疑，故而他才令吏部永不再录用他。
原本还不知通的哪一国，但现在他们既然来到了灵溪镇，与灵溪镇接壤的，就只有雒国了。
“你说得很对。”成姬的笑带着十足的算计。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孙景鸿将门开了一条缝望去，看到外面的刺客，当即变了脸色。
“是和陈琇婉一起的那个杀手。”他低声在方小菲耳边道。
方小菲也看到了那个蒙面女刺客，此时她已经把衙役们一个个撂倒，一柄短剑直指罗赞良面门。
罗家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方才故意不出手，就是在试探那女刺客的实力，此时立刻持刀而上，四个人将女刺客团团围住。
眼见得要输了，方小菲低声道：“景鸿哥哥，有没有办法救她？我要活的。”
孙景鸿点头，正要出去，方小菲又拉住他，“不可暴露身份，我们在卢宅碰头。”
“好！”
他说罢从窗口翻出去，而那女刺客已经身中数刀，倒地不起。
“慢着！”
罗赞良看出这是一女子，他还想着若是个美女，他的第四人就有了，“看看是谁？”
有护卫上前撩开女子的面纱，面纱下是一张布满红疮的脸。
罗赞良面露厌恶之色，毫不犹豫地道：“杀了！”
护卫手起刀落，刀被弹飞，一分神的工夫，倒在地上的女子被另一个蒙面人救走了。
罗赞良气急了，他怒道：“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是！”
护卫们正待离去，罗赞良又把他们叫回来，“她受伤了肯定要治疗，去把城中的药铺控制起来，谁若要买伤药就拿来问话。”
成姬见到孙景鸿的身手，开始对方小菲发身份信了几分，等她再回头时，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方小菲早在孙景鸿去救人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对收买这个成姬，并不急在一时。
她已然明白罗赞良为什么会来担任这永顺县县令了，之前她说罗家人在私通雒国，看来并非是空穴来潮。
一个仆从提着食盒往后院的牢房走去，牢房自然是关押犯人的，但这食盒里的菜式明显不是给犯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