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国皇帝是出了名的荒淫无度,他上台之后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就是任命了一名好丞相,然后便再也不管政事了。
而雒国国土面积虽不大,但在这位丞相的经营下,国力繁盛,民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想要讨好雒国皇帝的人也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了罗赞良。
这一次他承诺给雒国皇帝进献四位美女,只是在沿路上死了一个。
这说好四个的,结果送过去只有三个,便是欺君。
听到成宴平提出拿卢家婢女去充数,罗赞良还是有顾虑的。
“这卢家正在与我堂兄家议亲,且忠信侯不好得罪?”
成宴平笑道:“卢家大房又没有忠信侯的爵位,且这都到灵溪镇了,再过两个山头就是雒国了,这等穷山恶水之地,能有什么美人?”
“容我再想想。”罗赞良仍旧有些犹豫,毕竟他并不想得罪卢家,但是雒国这棵大树他也同样不想放弃。
“等大人见过那婢女,或许就能拿定主意了。”成宴平意味深长地道。
罗赞良见他笃定的态度,心下有了主意。
“来人,去卢宅!”
正如方小菲所说,罗赞良得知成宴平砸了卢家的大门,立刻就上门来赔罪,并命人找木匠赶制了大门重新安上。
“手下人做事没有轻重,但也是心急抓捕刺客,请姑娘届时与大公子解释清楚。”罗赞良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一双眼看向方小菲却是充满了惊喜。
那牢里的三个女子加起来恐怕也比上眼前的婢女一分,只是卢云深回头会不会察觉呢?
方小菲仍旧一副傲慢的态度,“这大理寺少卿的礼,我可不敢当。罗大人既然有心赔罪,就等我家公子回来之后,再备上厚礼来吧。”
大理寺少卿这几个字直接惹怒了罗赞良,他捻着唇上的胡须,压下怒意假笑道:“姑娘说笑了,我现在只是永顺县的县令。”
本想再考虑考虑,但这婢女态度骄横,是该给她些苦头尝尝。
罗赞良当即下定了决心,“既然大公子不在,我改日再来拜访。”
方小菲看着他带怒而去,而那成宴平则留下来看着木匠把大门安好了才走,她继续加了一把火。
“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把门给安好了?像你们这种狗腿子,做事之前还是要好好动一动脑子,起码得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必须得敬着,否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一旁的罗家护卫听闻她这般说,皆是怒意连连,但见成宴平没什么反应,也都不敢出头。
方小菲见那成宴平停下了脚步,回身直直地看着自己,他如同看着一个猎物般,眼中尽是嗜血的冷意。
方小菲冷哼一声,下巴抬得老高,然后啪地关上大门。
回到房内,孙景鸿已经回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绯儿,他们只是奉命做事的,何必如此……”
“如此什么?”方小菲笑着问道,一改之前嚣张跋扈的神色。
“如此……”孙景鸿想说骄纵,又想说咄咄逼人,但这些词他不想用在方小菲身上。
“绯儿这是借了卢家的势,就是不知道他们表面上放过了我们,背地里会不会使诈?”
叶夫人是个明白人,方小菲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若她不是那么强硬的话,那些人恐怕还是会把他们当做软柿子来捏。
“夫人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来了。”方小菲安慰道,但她心里明白罗赞良一定会来报复自己。
“不来最好,我去厨房给你们弄些吃的,这一日真是吓死我了。”
方小菲见叶夫人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走了,于是拉着孙景鸿悄声道:“景鸿哥哥,你帮我一个忙。”
孙景鸿只觉得今日的方小菲很奇怪,但只要是她吩咐的,他几乎都是不假思索地就去照办。
“你尽管说。”
“今晚你来我房里……”方小菲越说越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孙景鸿起初还不知所措地有些脸红,听到后面就变了脸色。
“我不同意你去冒险!”
方小菲拉住孙景鸿的手臂,坚定道:“罗赞良是不可能给我们立户籍的,只有把他拉下来,你们才有机会去参加科举。景鸿哥哥,难道你不想出去看看吗?你之前还说想要做英雄的呢?”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绝不是让你为我们去冒险。而且你如何保证这么做罗赞良就一定会获罪呢?另外新来的县令也不是好人怎么办?”
“等新县令上任太久了,听说上一任县令被调到了州府,我们只需拿这一功劳去跟他换户籍。”
方小菲对这件事很有信心,因为她知道原先的永顺县县令是皇甫元的人,想要弄到户籍并不难,只是现在中间夹了一个罗赞良,反而有些麻烦。
“我还是不想你去冒险。绯儿,这事咱们不要做了,等明日就回青羽村吧。”
方小菲也知孙景鸿是担心自己,但他这么说她却感觉有些失望。
“景鸿哥哥,少渊哥哥的仇就不报了吗?丞相大人的遗愿就不管了吗?”
“这些都可以由我来做,但是你不能去冒险。”
“你!你居然管我?”
方小菲生气了,要不是答应了华宁,她早就告诉孙景鸿真相了。
她转身离开了厢房,来到了卢云深的书房,也就是她初穿越来时把整个书架搬空了的那里。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看来,才发现这卢云深的书房乱的很,所有的家具都放得歪七扭八的,随处都能看到他看过的书,或者写的字帖。
他不是有小厮的吗?怎么都不帮他收拾收拾?
方小菲腹诽着,想要去帮他整理,又怕她理了反而坏了事。
有些人的房子看着乱,但东西放在何处他的一清二楚,反而整理干净了反而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只是她看到地上的字帖上沾着一个又一个的鞋印,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罗家的人还是很讨厌。
她随手拿起一张字帖,拍了拍上面的鞋印子,上书: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这不是《庄子》吗?
幸好皇甫元是个大才,不然以方小菲这普通人的古文水平还未必看得懂。
她叹了一口气,这卢云深果然还是有大志之人。
她原地放下那张字帖又拿起一张张其他被罗家护卫踩过的字帖,拍掉灰尘,又放回原处。
她发现那些字帖上写的,无不是诸如“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言,或者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等慷慨激昂之词。
最后在书案上的写的是《国殇》里面句子。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
作为方小菲看到这句话似乎没什么反应,但她不知为何眼睛湿润了,也许是脑中皇甫元的记忆无时不刻在提醒自己。
砚台里的墨迹已经干涸,笔就挂在笔架上,上面还沾着已经干透了的墨水,使得笔头硬邦邦的。
他的主人去的匆忙,其实就是昨日晚间的时候,方小菲来找卢云深去青羽村给叶少渊治伤。
没想到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这屋子的主人去了何处。
方小菲去洗了毛笔,挂回笔架上,重新掩上书房的门。
叶夫人备了暮食,还好卢宅的厨房还有不少食材,将就着应付了一顿,方小菲去看那个女刺客。
刀若梦其实早就醒了,她也听到了方小菲对孙景鸿所说的计划。
所以方小菲进入厢房的时候,她第一句就道:“你不该令关心你的人如此担心你。”
“听宁儿说,你之前已经答应了要嫁给景鸿哥哥?”方小菲说话也是如此直截了当。
刀若梦移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她,“他喜欢的是你。”
“那你喜欢他吗?”方小菲问道。
刀若梦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师父说她要走了,叫我找个人嫁了,孙夫人刚好就与我替了,我便答应了。”
“你师父是陈琇婉?”
方小菲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是这种关系,不过这二人的武功都很强,今日若不是那些罗家护卫人多势众,论单打独斗,他们皆不是刀若梦的对手。
“她是我最亲的人,她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听她的。”
刀若梦重新看向方小菲,又道:“就像无论你让孙景鸿做什么,他都会去做。除了将你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可不是危险的境地,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罗赞良的虎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刀若梦看了一旁桌子上的水壶,方小菲会意帮她倒了一杯水。
看到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拿着水杯,刀若梦皱了皱眉头,方小菲笑道:“你师父为什么要杀我?”
刀若梦看着她面上带着笑,似乎是在问她晚上吃什么一样。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被逼无奈的,她不是真的要杀你。”
方小菲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想,陈琇婉是有求于对方,才潜伏在青羽村的。
她又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去杀罗赞良呢?”
刀若梦也没有隐瞒,“你们拿到的那些信件有些就是通过罗赞良交给我师父的。师父本想捏造你的死讯再去临安,可是罗赞良来了,他迟早会发现你的身份。”
“所以你杀他,是为了我?”
方小菲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刀若梦又道:“我也没想到你会救我。”
“那你师父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