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几十年前烟尘四起,先是打跑了鞑子,后来又是各路诸侯打来打去,谁能够给一口饭吃就跟着谁。”
“若是鞑子又打过来了,怕吗?”
“那就跟他们干!”葛藤说道,“他们可不会把我们当人看,天下人都知道的!”
“要是有诸侯举事呢?”
“那就简单了,谁对老百姓好就帮谁。”葛藤指着峭壁说道,“先生看那里,岩壁上那一道道的深槽都是纤绳磨出来的。”
“我看到了,他们走过的石头都磨圆滑了。”荆竺心中摇了摇头,“衣服湿了又被晒干,索性就不穿了。”
“所以,只要有纤夫的航道,我们水手的工钱都会拿出一部分。”葛藤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活着不容易。”
“小齐!回头告诉所有的兄弟们,除去所有人的工钱还有造船修船的费用,我们不需要多少盈利。”荆竺道,“多拿出一部分交给纤夫们,尽量不要雇佣那些女人和孩子。”
“东家是个好人!”葛藤躬身行礼,“可那些女人有一些是……”
“是什么?”荆竺眉头一皱。
“通常是家中没有了男人,或者有疾病。”葛藤说道,“若是不雇佣她们就没有生活来源。”
“有什么好办法吗?”
“要么有更好的船,要么让她们做其他营生。”齐野枫回应道,“我们的船已经是最好的五帆。”
“就算东家能够体恤一时,可那么多纤夫怎么办?”葛藤说道,“只要还有商船经过,纤夫就不会绝迹。”
“尽我们所能去帮他们吧!”荆竺扶着船舱静静地看着岸边的纤夫,还有那一群由女人和孩子。
三江口,江面上白帆片片,往来的船只川流不息。
“阿爸!好像看到两艘新船,我过去看看是不是安吉号。”马青岩在小山坡上对马山民说道,“算日子应该是的。”
马青岩顺着江岸走向码头,金玉安吉号缓缓靠岸。
“先生!”
“青岩大叔!”荆竺快速走过跳板,“一晃又是一年多啊!”
“自从接到先生的飞信,我阿爸就天天盼着你们。”马青岩招呼着昆仑和小幽等人。
“马昭和映红呢?”
“那两个孩子闲不住。”马青岩说道,“自打去年搬到这里,两姐弟都时常上船,没多久下游就是枯水期,两个人就帮着一些船工和水手照看孩子,还像模像样地收了几个徒弟。”
“马昭也有二十了吧!”荆竺边走边问。
“先生好记性,他今年正好二十。”马青岩冲着前面喊道,“阿爸!荆竺先生来了!”
一番热闹之后,荆竺说道,“两艘船上的东西都是带给你们的,顺便看看销路。”
“看先生这意思是白送给我了!”马山民走上前拉着荆竺的手,“走!进屋说话,青岩去通知马昭他们卸货。”
铁锚领着两支护卫小队还有葛藤和杜星及一众水手都留下,齐野枫随着荆竺一起进了屋子,李氏见过荆竺三人,赶紧准备茶水点心招呼落座。
“先生这两艘船再过个把月就走不动了。”马山民快言快语,“若是再大一些恐怕都过不来呢!”
“还好当初就没有打造更大的,应天府那边都是大船。”荆竺说道,“有四艘小船已经准备试水了。”
“那就好。”马山民说道,“先生第一次坐船走这么远吧!”
“感触良多啊!”荆竺把一路的情形大致说了说,特别提到了三峡的纤夫。
“这也不是现在才有的。”马山民叹了口气,“总算是个太平年景,能吃饱。”
“老先生这边准备了几艘船?”荆竺举杯问道。
“既然这里是三江汇聚的地方,船只并不是问题。”马山民说道,“我整天在码头转悠,联络了几个船家,只要是有大船的货到了就包给他们转运。”
“这倒是好主意!”荆竺赞道,“这中间多少都有些差价的。”
“原本也不是为了逐利。”马山民说道,“虽然我才搬来一年多,可是从乌蒙出来谋生的人还是有一些的,先生清楚那边的货物行情,再跟这边的商家两下一对接,这生意不就谈成了嘛!”
“这倒也是!”荆竺点点头,“两边的商家也就不用跟着商船来回跑了,只管接货就是。”
“先生是否注意到江面上的‘巡船’?”马山民忽然间转换了话题。
“我看到了,在各个码头都有,检查私货的。”荆竺道,“官府还有救生船,有些船上还挂着旗子,我记得有个‘体仁堂’。”
“还有个‘种福会’。”一旁的齐野枫补充道,“都是负责救生的。”
“私货主要是指私盐。”马山民说道,“本朝一开始是沿用之前的‘户籍配给制’,因为边关缺粮,太祖采用了‘盐引’,盐商们把粮食送往边关换取‘盐引’才能获得相应数量的盐。”
“这个我了解一些,这样既确保了边关的粮食又保障了税收。”荆竺道,“盐商拿到‘盐引’就可以去兑换盐,过了黄河就有盐池,有些地方还有盐井。”
“是啊!可是这些地方的盐都要优先供给边关和各个卫所,不少老百姓们是吃不上的,要么因为太贵买不起,要么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马山民说道,“寻常的商家想要开设盐店非常困难,必须得到官府的批准,所以这边的一部分盐商就去海盐区偷运。”
“这种做法历朝历代都有,当初程咬金就是因为贩卖私盐被关押。”荆竺道,“海盐区都在东边,最方便莫过于顺江而下前往应天府。”
“去的时候当然没问题,可是回来就不能用船运了,要把私盐运到偏僻的地方依靠马帮。”马山民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会提到‘巡船’的原因。”
“不同州府的盐价相差较大,有时候相差一半。”荆竺道,“湖南的盐价就相当于广东的两倍。”
“可是为什么广东的盐价低,先生知道吗?”马山民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
“应该是有人私下晒盐。”荆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