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漫长的海岸线,如果晒盐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目前户部并没有开设晒盐的盐场。”
“之前我和先生说过年轻时去过江西,就是为了运送私盐。”马山民摸了一下胡子,“那时候我刚成为族长,也是最年轻的族长,带着族中几十个年轻人走马帮贩运私盐,因此去了不少地方,那时候就去过北地。”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人’!”荆竺微笑道,“往来于江、湖之间。”
“我这里也有一份地形图,还是前朝的。”马山民起身从屋内取出一张羊皮卷摊开在桌上,“这马帮要避开一路的官兵,所以要分成两组,一组挂着铃铛运送茶叶和干货,一组远远地跟在后面,而且并不是每一匹马都有私盐。”
“去的线路是从乌蒙出发,经过曲靖、南宁直达高州一带。”荆竺顺着路线察看,“可是回来怎么从江西兜一大圈?”
“那时候正好是汉王陈友谅占据了江西,都顾着打仗,路上的盘查也就少了,何况我们并不是走官道,都是在山林之中穿行,至少不会遇到鞑子兵。”
“莫非老先生又想贩运私盐了?”
“不想是假的。”马山民叹了口气说道,“过了十年,太祖定都南京,这期间我又多次前往广东,直到洪武十四年平定了云南我们才停止了贩运。”
“老先生一家远走北地跟这个有关吗?”荆竺明白,马山民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旧事。
“有一点,但是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马山民继续说道,“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太平日子的,洪武十六年傅友德及蓝玉班师回朝,西平侯沐英镇守云南;第二年曲靖酋长作乱被平定,后来周王朱橚因为擅离封地而获罪,被太祖下令迁往云南。”
“虽然太祖不久又改变了旨意,但是五年前蛰伏的一些人闻风而动,以为机会来了便四处联络,意在扶持周王进行割据。”
“周王流放是洪武二十二年冬天。”荆竺确认着时间,跟何罗闪执行的任务还有六年。
“毕竟西平侯还在,那些人还不敢大肆张扬。”马山民说道,“又过了不到三年,太子朱标和马皇后先后病逝,西平侯原本也是积劳成疾,悲痛之下也病逝。”
“这大明朝一半的天下都是这位西平侯打下来的。”荆竺道,“民间也多有颂扬之词。”
“是啊!”马山民面带赞赏之色,“他从八岁开始就跟着太祖,之后戎马一生,最难得是善待读书人,在各地重修及兴建了一批儒学学宫。”
“可是紧接着就是震惊朝野的‘蓝玉案’,一大批功臣元勋遭到清洗。”荆竺说道,“这是洪武二十六年的事。”
“先生一直在计算着时间?”马山民不愧是个老江湖。
“这次来到三江口的确有事情要请教,老先生继续说吧!”荆竺端起茶示意。
“毕竟我是在乌蒙土生土长的人,听得最多的就是黔国公沐英、凉国公蓝玉、颍国公傅友德。”马山民说道,“洪武二十七年冬,颍国公获罪被赐死,所有男女全部发配辽东、云南。”
又是辽东!当初何罗闪执行任务出事的地点距离南京城不远,暂时还无法判断方向。
不仅荆竺心里一动,小幽和昆仑也是同样的反应。
“太祖曾经说过,诸将之中傅友德的功勋当属第一!”马山民说道,“黔国公是太祖义子,并没有算在其中。”
“蓝玉和傅友德二位国公都是功勋卓著,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荆竺道,“受牵连的人更多。”
“是啊!原本已经结案多年的‘胡惟庸案’也屡次被掀起,公爵的官员几乎荡然无存,接着就是侯爵。”马山民说道,“洪武二十八年夏,太祖正式下令废除丞相位,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
“这都是太祖在为皇孙铺路,但是手段过于残酷。”荆竺道,“完全没有了律法的约束。”
“这一年的中秋时节,最后一位元勋将领信国公汤和病逝。”马山民说道,“第二年,皇孙(建文帝)向太祖请求修改了《大明律》中七十多条过分严苛的条文。”
“而且这一年,朝廷有颇多重大举措:年初制定了《擒获倭寇升赏格》,年中批准建立开平四屯卫,通广西兴安灵渠漕运等等。”荆竺道,“可是转过年就是洪武三十年,又出现了‘科举案’。”
“太祖于年底大病,第二年驾崩,这一来二去的就是十年,周王又出事了。”马山民说道,“皇孙即位不久,周王的儿子向朝廷举报其图谋不轨,周王在开封被捕贬为庶人,徙居云南大理蒙化州,三年后又被皇孙召到南京禁锢,再后来就是靖难之役,当今圣上恢复了他的爵位返回封地。”
“我在路上也听说了,周王在云南还是做了一些善事。”荆竺回应道,“收集整理了三千多个药方,经过太医院检验后均有很好的疗效,还刊印成书了。”
“如果他不是生于帝王之家,只怕会成为一代名医。”马山民说道,“可是之前那些联络的人又开始活动了。这人要是老了,话也多了。”
“阿爸!该请先生吃饭了,刚下船就絮叨,先生又不是立刻就走。”马青岩从后院走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我跟先生投缘呢!”马山民起身招呼着几个人进入堂屋,吃完饭后仍旧回到院中喝茶叙话。
“青岩!”马山民对儿子说道,“后来的事情你都清楚,你跟先生说说吧!”
“好!”马青岩坐下,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嗓子,看样子这故事不会那么简单。
“周王第二次被贬至蒙化,虽说是庶人可终究是皇室血统,是否真的有异心我们这些草民并不清楚。”马青岩说道,“总之是他身边的人招募私兵,我们这个部族也被人拉拢。”
“毕竟那边还有沐王府,往东边联络也是常理。”荆竺心中回想着地形图。
“阿爸领着族中子弟贩运私盐却并未谋取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