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天边响起沉闷的雷鸣声,乌云渐渐浓厚,山顶的风也开始发狂。
“恐怕又要下雨了,我们回堂口等候吧!”昆仑说道,“我去买些吃的。”
荆竺点点头,跟何罗闪漫步往回走。
“一下雨就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抚州千户所的日子。”何罗闪说道,“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雨,秋收冬藏,再有个把月乡民们就要准备年货了。”
“国忧其存,民忧其生。百姓们都是祈盼有个太平年。”
二人正说着,远远地走来了上官南。
“南叔,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上官南的脸色不太好看,愧疚的成分多一点,荆竺忽然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艾虎他们呢?”
“哦!”
上官南语气有些不太自然,“他们暂时跟着李大人处理两个千户所的事情,有四名‘百户长’私通青龙会,准备押回应天府。”
“之后呢?”
荆竺的意思是六支小队回归的日期。
“内卫佥事田翼大人来到建阳卫传旨,还有给何大人的旨意。”
上官南的声音很低,“他不想面对先生,所以,这个差事落到我头上了。”
“不想面对我?什么意思?旨意不是给何大人的吗?”
荆竺一时间没理清楚。
“我们去堂口内再说。”上官南抬起头,径直走进了石屋,二人紧跟着也进去了。
“再难做的事情终归要有人做。”
上官南清了清嗓子,“圣谕,何罗闪接旨!”
何罗闪双膝跪下。
“赫连分卫镇抚使何罗闪,肆意妄为,无旨擅入武平卫,巨额贿赂卫所官员,私自挪用军械弓箭六十套,按律诛三族。钦此!”
诛灭三族,这不啻是一道晴天霹雳!一心奉旨清剿青龙会,到头来得了这么个结局。
何罗闪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一个字也说不出,能说什么呢?喊冤?叫屈?在‘三纲五常’面前,除了引颈受戮,无需辩解。
上官南没想到荆竺一直很平静地站立一旁,他知道荆竺跟何罗闪的交情,按理说荆竺会辩解几句。
“先生,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何罗闪满面泪光,解下了腰间的佩刀,掏出镇抚使腰牌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上官大人,可以走了!” 何罗闪手扶着石屋门框。
“慢着!”荆竺终于说话了,“这不是真正的旨意。”
“这么清晰的玉玺朱印,不会错的。” 何罗闪挤出了一丝微笑,“先生,来世再见吧!”
“南叔,把另一道圣旨拿出来吧!”
荆竺这句话使得面前二人俱是一愣,但是面部表情有区别。
何罗闪是惊愕,上官南是惊诧。
“圣旨是冲我来的,我被人算计了。” 荆竺淡然道,“去武平卫借箭是我的主意,但是圣旨与我无关,却又让我在一旁听着南叔宣读圣旨,这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上官南说道。
“如神个鬼!都把自己卖了还料什么料!”荆竺说道,“想要我的人尽管开口就是,何苦难为何大人。”
何罗闪一时间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呆立当场。
“六支小队都是何大人挑选,又都是他亲自训练的好手。”荆竺说道,“好一个帝王之术,一份圣旨就要了六十人,不对,还有六位小队长,一套弓箭就换了我一位好兄弟!”
“我知道先生在恨我,来一次就带走你的人。”上官南无奈地说道。
“南叔,这跟你没关系。”荆竺说道,“我们都是大明的子民,就算我不想给又能怎样?真要是不给,这道圣旨就成真的了。”
“先生若是不舍,我去找楚王求情。”
“不给就只能造反了!”荆竺说道,“请南叔记得我的要求!”
“先生请说!”
上官南看得出荆竺非常激动。
“上次李台也提过,我就重复一次,我的这些兄弟只保家卫国,绝不能对付百姓!”
“这个先生可以放心,他们会见到李台的。”
上官南顿了顿,从怀里又掏出一张黄灿灿的圣旨,“圣谕!何罗闪接旨!”
何罗闪只是默默地转身跪下。
“赫连分卫镇抚使何罗闪,忠勇可嘉,临危不惧,一心清剿青龙会匪类,所得粮草马匹甚丰又能赈济灾民,朕心甚慰,所借六十套弓箭无需归还,令持有人跟随‘丰城侯李彬’前往浙江‘定海卫’为国效力,钦此!”
何罗闪没有依礼谢恩,只是神情木讷地接过圣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何大人,第一道圣谕要收回。”
何罗闪把‘诛三族’的圣旨捧给了上官南。
“第三道圣谕!”
接二连三地下圣旨,这还有完没完?
何罗闪根本就没有起身,随便这道圣旨是不是给他的。
“圣谕:何罗闪剿灭河南、江西多处堂口,劳苦功高,封‘忠勇伯’,着其跟随上官南赴京面圣,钦此!”
何罗闪缓缓抬起头含着泪看着荆竺,“先生,我这是不是用兄弟们的性命换来的封赏?”
“都是我意气用事,没想到那位李大人居然是‘丰城侯’,是他看中了我们的弟兄。”荆竺的泪水也止不住滑落。
洪武年间,李彬随颍国公傅友德出塞征战,‘斩获颇丰’又参与‘修筑边城’,后随燕王南下担任前锋,累积军功升迁为右军都督佥事。燕王即位后接受老将军丘福的建议,封李彬为‘丰城侯’,之后率本部人马镇守广东,又至南阳缉拿贼寇,随‘征夷副将军’沐晟讨伐平定安南,后又充任总兵官,率浙江、福建之兵捕拿海寇。
“何大人,先生!”上官南轻声说道,“圣上已经在计划二次北伐,李彬大人极有可能随御驾亲征,先生不也是赞成‘天子守国门’吗?”
“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终究是不舍得!”
“我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李大人还在等着。”上官南说道。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荆竺抹了一下面颊说道,“是否可以让我去卫所跟弟兄们道别?我就在卫所外面不进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