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鸭蛋鹅蛋还有咸蛋，一年到头都有。”程冬生打开了一个篾箩，取出一些干货，“我先把竹笋蕨菜泡上，人齐了就上菜。”
荆竺把袖子挽起来，帮着拿小木盆舀水，这些家务事还是不陌生的，昆仑从程冬生手里接过大公鸡，负责宰杀和褪毛。
“程师傅！红烧鸡还是清炖啊？”
堂前响起了招呼声。
“有你们吃的！”
程冬生正在案板上拾掇鱼鳞，“三斤半的鱼，一只鸡，还有前两天卤好的熟牛肉，给你们切一大盘！”
“你说的就是这位先生吧！”
“是啊！”
程冬生换了一盆水，最后一次清洗了草鱼，放在鱼盘上，油盐酱、姜葱蒜，处理好了放在一旁。
“老婆子啊！先把鸡炖上，加大火！”
程冬生招呼着几个人回到二堂天井，相互介绍后落座。
“这个大个子山羊胡姓‘沙’，这个大胡子姓‘麻’，跟我年纪差不多，都是老船工，祖传的手艺。”程冬生说道，“安先生来买船，不知道要多大，也没有图样。”
荆竺冲二位长者点点头，表示程冬生说的没错。
“这就难办了。”
沙老汉捏着并不算多的山羊胡，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程冬生顶回去了。
“来之前就说好了，不能白吃我的，得帮先生拿个主意！”
沙老汉不以为意，看样子这几个老人家都是相处多年了，“先生能不能说明白些，究竟这船是干什么的？”
“海上有恶魔，祈盼天使降临把他们都带走。”荆竺回应道。
“先生就是天使，真主会赐予力量！”
二位老汉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身体微微前倾。
“官府的批文有没有？”程冬生问道。
“朝廷会有官员亲自督办，这个不成问题。”
“先生心中的大船是什么样子的？”沙老汉问道。
“说起来很简单。”荆竺回应道，“我们都知道海上风高浪急，海水对船体的侵蚀远超过江河之水，长年漂在海面上，两三年就要全部修缮一次，粗略地算了一下，从辽东到交趾的海岸线不短于一万五千里，这还不包括各个大小海岛，再多的银子也耗不起。”
“老沙！有海岸有那么长吗？”麻老汉问道。
“先生是读书人，他说有就有。”沙老汉快人快语地回应道，“先生眼下是放在哪里？”
“辽东！”荆竺掏出一张草图摊在桌上，“这个地方是威海卫，对面四百多里是朝鲜国，就像个大口袋，而这里是‘大鹿岛’，离威海卫六百里。”
“朝廷应该有巡战船，战船不下海就成了摆设，这银子省不了。”沙老汉说道，“冬天封海后，战船也上不了岸。”
“我现在不是要省这笔银子。”荆竺补充道，“巡战船肯定是按照计划巡视，其他备战的船只都要泊靠，白白地在海里泡着。”
“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尽量减少泡水的船只，有敌情时才下水参战，对吧！”沙老汉问道。
“就是这么个意思！”荆竺点点头，“可是船只不像人一样，游累了就上岸晒太阳。”
“听着都头大！”麻老汉说道，“船只上岸肯定不行，抬到其他大船的甲板上放着也是痴人说梦。”
“我说老麻！”程冬生故作不快地板起了脸，“叫你来是想办法的，不是说泄气话！”
“我正在想办法！”麻老汉不甘示弱地回应道，“大船带小船，小船平时不下海，先生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大船不一定要出航，做成趸船也可以。”荆竺说道。
众人正说着，程冬生的婆娘开始上菜了。
“来来来！边吃边聊！”
程冬生拿起筷子招呼着，“这只鸡是上个月才开始啼的，肚子里的鸡心、鸡腰都给你们两位年轻人，还有这条鱼，有很多鱼子，先生吃不吃得惯？”
望着程冬生把鸡肚子里的小货一件件夹出来，荆竺忽然说道，“大船的肚子里能不能藏小船？”
“让大船下蛋？”
沙老汉用一种极为惊诧的眼神看着荆竺，“先生是不是太入迷了？”
“下小船没问题，先塞进去就行了。”麻老汉嘴里嚼着菜说道。
程冬生拿起筷子作势就要敲他，“再胡说就不给你吃牛肉！”
“麻老爹说得对，先解决了塞进去的问题！”荆竺笑道。
“还被我蒙对了！”麻老汉撕着鸡腿说道，“接下来就是往哪塞，肚子里指定不好塞，船体会进水。”
“两艘趸船连起来，中间架空，前后各四艘快船。”荆竺带着兴奋说道，“架空层做成斜坡，用挡板顶住，需要下水时抽掉挡板，船只可自行滑落。”
“这个跟浮桥的意思差不多。”麻老汉说道，“先生这两艘趸船也可以看成是桥墩，桥上走人，桥下用横梁加上厚板托住快船。”
“先生说的属于‘桥船’，我年轻时就参与过打造，只不过有些区别。”沙老汉说道。
“但是桥船的搁板没有这么高，是为了便于两艘船的人员通行。”麻老汉解释道。
“想法是很好，每隔两三年只要修缮底船部分，快船几乎不用费用。”沙老汉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把底船再改进一下，不光是可以巡航还可以出战。”
沙老汉看向程冬生，“老程，有笔墨吗？”
“我带着呢！”昆仑回应道，“我这就拿出来。”
昆仑放下筷子起身，从墙上的包袱里面去了笔墨纸砚，倒了几滴茶水准备研墨，程冬生赶紧把一旁的大杌子搬了过来。
“放这儿！”
沙老汉走到近前想了想才拿起笔，不一会工夫就勾画出一个草图。
“先生请看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可这是战船的样式。”荆竺说道。
沙老爹没说什么，继续在两艘战船下方勾画着。
“这是……”荆竺看着船体两侧出现的轮子，忽然间想到了一种船，“这不是‘车船’吗？”
“正是车船，因为耗费木料，而且航行慢，调头困难，现在几乎看不到了。”沙老汉示意荆竺回到饭桌。
“车船的优点就是船身稳固不怕撞。”沙老汉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