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六七千斤粮食跟药材都运往汉川码头,你替换小喜继续看管,小喜也去汉川。”
说完,荆竺又道,“你先等一下,我写封信带给大小姐,粮食装船后你和马昭也一起回去。”
“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先生。”小齐眼眶有些湿润。
“会有很多机会的。”荆竺微笑道,“你都要当爹了,记得帮我们向映红问好!”
小齐双手抱拳一躬到地,揣好了书信离去。
次日清晨,荆竺和小幽早早地起身洗漱,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去那座小庙闯一闯了。
山间的云雾重又缭绕,寺院中又响起了僧人早课的钟声,荆竺一边回忆着梦境一边朝着小庙走去。
二人在小庙对面的山坡驻足,一位僧人正在寺庙前的旱地浇水,披散的乌发还没有梳理,只有当他起身拎着水桶前行时才露出半遮半掩的面容,另一位僧人正挑着空桶离开。与梦境不同的是,山林中并没有隐藏高手,也没有那一片洁白的梨花,可是周围的情况太相似了!
荆竺心道,难道说是连续几日的闲逛,使得盯梢者有所懈怠吗?二人顺着山坡缓步前行,直到旱地边缘都没有受到任何阻隔。
“阿弥陀佛,打搅大师了!”小幽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浇水僧人直起身打量着二位不速之客。
“阿弥陀佛!”僧人回礼,“二位施主何事?”
“贫僧是无忧居士,领着这位徐施主前来永福寺布施。”小幽轻声回应道,“这几日在山中闲游,误行此地打搅大师,还请见谅!”
“既如此,二位请随意。”
僧人继续弯腰浇水,那样子极为专注。
小幽和荆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是同一个涵义:像他!
“二位施主请自便,勿打扰大师清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位灰白胡须的僧人手持禅杖从寺庙里面冲了出来,隔在了荆竺和小幽跟浇水僧人之间,后面还跟着两位年轻的沙弥,很明显在僧袍中隐藏着兵器。
看来今天的确是来得早了,若是再晚些时辰,一定会有人在山林中阻挡!
僧人修行,身边还有护卫和暗卫,加上极为相似的面容,这是什么情况?
“我等无意打搅大师清修,只是有些缘分未尽。”
“施主请自便!”老年僧人语气严厉。
“这位师傅的火气太旺了,不如听我讲个小故事。”荆竺说道,“九年前一场大火的故事。”
啪嗒一声,浇水僧人手中的葫芦瓢掉在了地上!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莫怪老衲动粗!”
“好吧!我们这就离开。”荆竺微笑道,“小幽,我们后退。”
二人没有转身,只是面对着四位僧人慢慢向后退了几步。
“大师可还记得‘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小幽说道,“我的俗家名字叫作‘曲无忧’。”
“快走!”
老僧手持禅杖一步步逼近,小幽和荆竺又继续后退。
“戈长亭、孔喜银、石锦杰、贾佑德自刎殉国,夏建阳死于关外。”荆竺边退边说,“去年冬天秋伯病逝,上个月我还见到了蒙亦明。”
老僧举起禅杖砸向荆竺!
“等一下!”
老年僧人猛地收回了攻击,毕恭毕敬退到一旁,给身后的浇水僧人让开了‘视线’,双眼却始终盯着荆竺和小幽。
“二位请入内用茶。”说完便转身进入寺庙。
荆竺和小幽跟着老僧来到浇水僧人的禅房,至于禅房外面的陈设如何,二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浇水僧人坐在茶几的主位,老僧和小沙弥站立一旁。
“施主请用茶!”浇水僧人做了个手势。
“看这茶汤的颜色应该是龙井茶。”荆竺端起来闻了闻,并没有喝,随即放下杯子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贫僧应虚。”
“大师来此有六年了吧?”
“山中无岁月,贫僧已记不清了。”应虚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说道,“施主这几日布施了不少粮食,功德无量了!”
“说是有,其实却无。”荆竺道,“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施主为何到此?”
“受人所托,寻人而已。”
“可曾寻到?”
“似是而非。”
“哦?!”应虚一愣,“施主不是已经将贫僧当成那个人了吗?”
“恕在下冒昧。”荆竺微笑道,“大师没有他的气度。”
“施主见过那个人?”
“并无。”
“那为何如此肯定?”
“伽叶大师曰:有业必有相。”荆竺依然春风拂面。
“你还要继续寻找吗?”
“不找了。”
“这又是为何?”
“见到了大师,在下已知他安好。”荆竺道,“既安好,一切皆好。”
“施主只求心安,为己还是为人?”
“二者皆有。”
应虚只是喝茶,荆竺和小幽却滴水未沾,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静,只有小火炉上的水壶在嘶嘶地发出响声。
“在下有件物什,想留给大师。”荆竺开言打破了沉寂。
“是什么物什?”应虚问道。
“小幽!”荆竺示意。
“何物?”
荆竺并未回答小幽的问话,而是转向了应虚,“大师可否借印泥一用?”
应虚抬了抬手,一旁的小沙弥走到墙角的书架,从抽屉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茶几上。
“小师傅再给一张白纸。”荆竺说道。
小幽明白了,这是要留下印鉴,左手一抬,露出夏建阳的短剑,老僧呼地一下伸出禅杖挡在了应虚面前。
“你要做什么?”
小幽丝毫不为之所动,拧开了剑柄,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玉质印章,点了两下印泥,在白纸上稳稳地摁着,然后掀起僧衣,用里面的衣角把印章的印油擦拭干净,重新装入剑柄。
见到小幽一连串的动作,老僧收起了禅杖。
荆竺拿起纸张,双手奉给了应虚。
“如若有缘,请大师转交。”荆竺道,“若是无缘,权且当作儿戏。”
应虚双手接过,瞟了一眼,随即交给了老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僧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从何处所得?”
“大师的俗家姓名可否告知在下?”荆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