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不想要命了?想被烟毒死啊?”也不知为什么,我的火气直冲云霄,追着他啰唆不止。
“烦死了!”
“再烦也不能吸烟自裁啊!”
“我是说你烦死了!”他在楼梯拐角处停住,回身看着我。
“我?我是关心你耶!”我也停住下楼的步伐,站在高处看着他。
“关心?你的关心让我想去死……”他恍惚了眼神,再看向我时,已经一眼伤感,“我,只能是你的妹夫吗?不能改变了吗?”
“啊……”
好像偌大的教学楼只剩下我们俩,就这样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相隔着三米距离无声地对望。
变?怎么变?
我们俩的气氛微妙地黏稠起来,并肩走在操场上,绕了两圈,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
“我不想喊你大舅子……”
“那就喊我名字啊。”
“也不想喊你名字……”
“随便你了……”
“我的……赳妮……”
“什么?”我听不明白,瞠目打量他。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赳妮……”他不敢看我,眼睛胡乱支开目光。
呃?我的心停摆了一秒,然后急速咚咚地敲打着胸膛,好像要窜出来。
一阵风刮来,带起我们暧昧的空气,吹乱了我眼前的风景。
“我的……赳妮……”他鼓足勇气锁定着我,把‘我的’二字说得那样夯实。
“哈……你是妹夫……”我的眼睛为了他的认真而湿润了。
“不要做你的妹夫!”他匆忙急躁地打断我,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只能是你的大舅子……”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伤心的眼神。我好疲惫!因为突然明晰的一份情而累得想哭、想逃避、想失忆……
他的手失落地垂下去,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竟然心底坍塌了所有的坚强,滑下一颗泪珠。
“你只喜欢何鹰丘是吗?”他的声音颤抖了。
“嗯……”我说谎了吧?
喜欢何鹰丘,是一份欣赏和怜惜,是对美好事物的一份希冀。那种模糊的喜欢,到现在这一秒钟,已经渐渐淡化成为朋友间的青睐和认可。
可是我不想说明,不想让骆锦风看清我的心意,不想让他知道,我回避他的缘故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丝耘!
“姐姐——!”遥遥的,一个细嫩的声音传来,她焦急地奔跑着,手里高举着什么。
“我在这里!”笑容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不知觉就升上了我的脸庞。
“姐姐!妈妈刚刚蒸好的豆沙包!你快趁热吃!”她跑着、喊着,汗水滴落在衣服上。
骆锦风复杂地看着丝耘笨拙的身姿,再看看我,垂头丧气地僵立在那里。
这个傻丫头!为了让我吃到热乎乎的豆沙包,肯定是专门从家里跑来的!
“哎呀!”还有十几步就到了,丝耘却脚下一个羁绊,趴倒在跑道上。
豆沙包仍旧被她高举着,她的身子却重重摩擦在地上。
“丝耘!”我心疼地跑过去扶起她,发现她的膝盖和胳膊都出血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骆锦风也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
“豆沙包……姐姐,你锻炼好辛苦的,想让你吃到你爱吃的东西嘛……嘿嘿,太着急了嘛……吁吁……”丝耘挂着透明的泪珠却仍旧嬉笑着,把烫手的豆沙包放在我的手里。
我感动地抚摸上她的头发,一股股怜爱窜上心头。
“傻丫头……”想笑笑,却湿了眼睛。
“没有什么的,不就是破了点皮儿吗?”丝耘看到我的心疼,立刻忍住疼痛故意抬抬腿,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滑下。
“走吧,别逞能了,我送你去医院吧。”骆锦风熟练地托抱起她,意外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丝耘!”我突然喊住她。
“什么啊姐姐?”
“丝耘,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妹!”我一语双关地说道。
“哟,姐姐,今儿个你是怎么了?大发诗意了?呵呵……”丝耘捂住嘴娇笑着,歪进男孩的胸怀,她是那样天真、可爱、那样不设防。
骆锦风听到我的话,深深地看着我,仿佛看进我的心底,表情衰败、懊丧。
“丝耘,我的好妹妹,姐姐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的……永远也不会……”我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默念出声……
我在操场上拔足狂奔,挥汗如雨,借助极限的劳累来回避内心一浪浪翻涌的矛盾和无奈。汗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气喘如牛地拖沓于跑道上,不知道转了几百圈。
“嘭!”我精疲力竭,把自己撂倒在草坪上,僵硬着眼球茫然地看着天际。
呼呼……我猛烈地吸取着氧气,数着天上飘走的云朵。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心里总是会忍不住喟叹呢?为何我的内心总是揪作一团?为了什么?
“大傻冒?”眼里的白云突然被一张稚气的脸蛋遮住。
呃?我眨眨眼,错愕地瞧着直腰俯视我的梦歧,以为是自己在做白日梦——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梦歧呢?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大傻冒!你真的傻了?”他拿手指羞着我,蹲在我的旁边,斜眼睨着我。
我忽地坐起了身子,跟他两目相对,“梦歧?!你怎么会来?”
“想我老婆了,就来找她呗。谁知道啊,我的大傻冒竟然把梦歧忘记了哦!”他白璧无瑕的肌肤上根根血管清晰可见,深邃神采的眸子洋溢着青春年少的雅致——好个俊俏飘逸的男孩!
“我哪有忘记你?不是昨天刚刚去看过你吗?”听到他亲昵的‘大傻冒’,我竟然有大哭的欲望。
“唉!好烦闷哦!”他顺势躺在草地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我看着他微卷的睫毛,竟然短瞬间看痴了。
“为什么?”
“想到自己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就很伤感……”他仍旧闭着眼,睫毛上却累积了颗颗珠子。我也不说破,只当作没有发现,心里却异常地酸涩,竭力憋住的泪水变作了咬破嘴唇。
“别胡说……”
“你会想起我吗?”他摸索着找到我的手,轻轻地握住。
“时刻都在想着你呢!”我混淆着他话语的寒意。
“将来,你会给我送去白花和寄语吗?”他睁开眼睛,一眼雾气。
他那副乖巧、胆怯的模样刺痛了我的心,使我呼吸不畅,心肝欲碎。
“梦歧啊……”我抚摸上他的眼睛、他的睫毛,细细感触着这个男孩的可爱。
“大傻冒,梦歧很胆小的,真的!你搂着我好不好?我害怕……”他哽咽了声音,泪珠接连不断地涌出来,洗刷着他的肌肤。他孱弱地向我伸出臂膀,乞求着我的安慰,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引来我排山倒海的心疼。
我掉着眼泪,搂他入怀,梳理着他的密发,再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小声却抽咽地呢喃:“别怕、别怕,梦歧不要怕……你的大傻冒陪着你,有我给你作伴,咱们什么都不怕……”
夕阳西下,晚霞余韵。
“大傻冒?”
“什么?”
“你讨厌我了吗?”
“怎么会?喜欢梦歧还来不及呢!”
“你的头发都弄得这样子了……”
“多有个性啊,我喜欢短发。谢谢梦歧的帮助,才让我找到这样特别的发型哦。”
“好累……”
“嘘……小鸟儿你们别吵了,我的梦歧该睡觉觉了!”
“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嗯,我一直在这里,不要害怕。”
“大傻冒……”
“嗯?”
“大傻冒……”他的声音仍旧唔噜着,眼睛却疲惫地阖上了,意识也渐渐沉寂了。
“梦歧睡吧、睡吧,不要害怕,你不会孤单的……不会的……梦歧啊……”我搂着他,侧卧在草地上,伴着繁忙的小虫,洒干了泪水。
孤立于世的我尽管没有家人的关爱,但是总算能够硬挺着活着。可年幼的梦歧比我还要不幸,他的生命根本没有畅快地挥洒过,就要被收回所有的生机活力!可怜的梦歧啊,让我的心为你都碎了。
我哭着、想着也沉入了睡梦中。梦中,小小的梦歧闪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心地咯咯笑着,奔跑于田野繁花中,一片片花瓣被他的笑脸吹上天空,攒出炫丽的造型。我的嘴角禁不住弯起,跟着他的开心而开心。但是,一瞬间,所有的花瓣渐染了血红色,从天际一直蔓延到草根,全部都是怵目惊心的血红色!梦歧被血色染红了面部,笑容也消失殆尽。梦歧向我伸出一只滴血的手臂,滑下一颗泪珠,一颗血色的泪珠!
“醒醒啊赳妮,赳妮?”有人在晃动我。
“呃……梦歧?”我迷糊中去寻找怀里的孩子,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梦歧呢?!
我惊醒了,睁开眼睛,正对上何鹰丘湿润的眼眸,他摸摸我的头发,似是流风一般轻念:“傻姑娘,怎么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鹰丘?梦歧呢?”我推开他的身子,在昏暗的校园里寻找梦歧的身影。
“梦歧……回去了。”
“回去了?医院吗?我怎么不知道?”
“医院找不到他了,我猜想他是来找你了,到这里一看,果真有你们,你们俩都睡着了。”
“梦歧怎么样?”
“被医院的大夫抱回去了,救护车的声音都没有吵醒你们俩,真是一对傻鸟啊。”鹰丘和蔼地笑笑,拉起我的手,“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你不用去医院陪梦歧吗?”我跟着他的步子,像个孩子一样追问不休。
“医生说,他会一直睡到明早的。我想陪陪你……”他握紧我的手,好像借此传递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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