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姿势。
我坐在黑暗中，等待着乔禹的归来。
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凌乱的照片。
熟悉的人，甜蜜的姿势。
“怎么又黑着灯？”
乔禹换鞋的间隙说：“不是说不用等我了吗？飞机晚点了，怎么没睡？是不是想我了？”
亲昵的话语，从前都是我的渴望，如今却成了泪水滴落的源头。
“怎么……”
乔禹的话骤然停住，他的脚步也停在了我面前。
桌子上的一切都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哪里来的？安安，谁给你的？这不是真的，安安你听我解释。”
乔禹猛地蹲到我身前，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语气焦急又痛苦。
“安安，你……”
待我抬眸看向他，他混乱的话语戛然而止。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
我本想潇洒一些，但看着乔禹，看着这个我爱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终究还是做不到。
沉默在蔓延着，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中交织。
“乔禹，哥哥……”
我叫出了这个自高中之后再没叫过的称呼。
“别骗我了。”
乔禹张着嘴巴，想说的话似乎一下子咽了回去。
他坐到我旁边，把我搂进了怀里。
“安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觉得我不好，我和徐晚没什么的，我不爱她，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人，从小到大，我只爱你。”
“安安，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都是国外的事情，你想听，我就不瞒你了，我都和你说……”
只爱我一个人，那晨晨呢？
我好想问这个问题，但疲惫席卷了我整个人。
没意义了，就算是那又如何？
晨晨总归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15
“乔禹，我们离婚吧……”
许久，我终于说出了思考多日的答案。
“为什么？”
乔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安安，我和徐晚是以前的事情，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我回国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安安你要相信我，我是瞒了你这段事情，但它不会影响我们的，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们是夫妻，我们相爱，为什么要离婚？”
他的眼中写满了惊讶，还有无措。
我轻轻伸出手，抚过那张被上天眷顾的脸庞。
泪水还在无知觉流着，但我的语气已经平静了很多。
“我知道，你是想报复他，你是为了乔阿姨，所以才和徐晚在一起的，我知道……”
乔禹一愣，“谁和你说的？”
旋即反应过来，“徐晚？”
我点头，“她都和我说了。”
“那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
“安安，我爱你，我不能离开你。我知道，我利用了徐晚，我在你之前和别人在一起了，这是我不好。”
“可是这是我最容易接触到陈城的方法，是最快能够回来找你的办法，安安，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要相信我。”
看着这样陌生的乔禹，我心中平静极了。
倏然，我轻轻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的那个少年染上了乱七八糟的色彩？
又或者，他从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一直没有看透。
“安安，你不相信我？”
我摇头。
“乔禹，你知道吗？我班上有一个叫晨晨的孩子。”
乔禹有些不明所以，“你之前说过，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
“晨晨……是徐晚的孩子。”
“什么？”
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我又补上了一句。
“也是你的孩子。”
他猛地站起来，碰得桌子都移了下位置，发出“哧拉”一声。
“不可能，我和她怎么会有孩子，徐晚肯定是骗你的，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怎么会？”
“不可能……”
说到后面，乔禹的话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他知道，我一定是已经求证过才会和他说。
“安安，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不可能和她结婚生孩子的，我们才是夫妻，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们不是说过吗？要生两个宝宝，一男一女，我们还想好名字了，不是吗？”
“安安，我没有别的孩子，我只要和你的孩子。”
乔禹重新弯下腰，把我搂进了怀里。
向来贪恋的怀抱似乎也没有往日那么温暖了。
16
自和乔禹提了离婚，我就搬到了学校宿舍住。
家里，我不想爸妈担心，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和他们说。
再见到乔禹，是三天后。
他一个人站在宿舍楼前，手中提着我爱吃的那家店的蛋糕。
我站立在离他不远处。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乔禹转过身来。
他身上的西服皱巴巴的，胡子也长了淡淡的一圈，双眼满是疲惫和痛苦。
我想，他大概是见过徐晚了。
秋风吹过，片片落叶凋零。
我们就这样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站立着，对视着。
明明几天前还是甜蜜恩爱的夫妻，现在却只剩下了相对无言的尴尬。
“安安，对不起……”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不过是说出五个字，声音却已经染上了哭腔。
“一定要离婚吗？”
我了解乔禹，乔禹也了解我。
正如他当年回来瞒着我一样，他知道我不会接受这样利用感情的事情，所以才会选择欺骗。
如今，骗局落幕，我的选择他再懂不过。
“乔禹，离婚吧。”
再说出这三个字，我已经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感。
像是麻木，也像是释然。
我从他身边走过，就要上楼。
乔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压到墙上，脑袋埋入我的肩窝。
没几秒，肩上就传来了冰凉的湿润感。
乔禹哭了。
我一时哑然，双臂无措地垂落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腿都有些麻木。
他将手中提着的袋子塞入了我的手中，然后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乔禹还是那个骄傲的乔禹。
从小到大，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
那年夏天，乔阿姨走的时候，在我面前他都没哭。
只是目光沉沉，卷着无尽的哀痛。
17
从民政局出来，乔禹看着我。
“以后，我们……”
“以后不要再见了。”
赶在乔禹话说完之前，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乔禹的声音很低，卑微得让我觉得辛酸。
一向优秀的乔禹，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呢？
我仰视追赶了他这么久，我的乔禹哥哥，应该是最耀眼的才对。
我转头看向乔禹，压下心中的酸涩。
“从高中到大学，从分开到重逢，这十多年我从未停止爱你。”
“它像是一种习惯，已经刻在了我的身体中，不受控制，被你求婚的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爱的人也爱我，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乔禹，就算是现在，我也爱你，像是戒不掉的本能，只是，我不愿意再爱你了，我要戒掉它……”
“安安，对不起……”
我爱他，但我要的是纯粹，而不是将就。
我爱的是年少时光中陪我长大的少年。
我爱的是那个一个人撑起家庭也从未放弃的少年。
我爱的是始终指引我走向更好未来的那份光亮和温暖。
我爱的人，他始终真诚，始终坚韧，从不怨天尤人，更不会利用感情。
陈城的抛弃，乔阿姨的苦痛和死亡，留给乔禹的伤究竟有多深，我不知道，乔禹也从来没想让我知道。
他毁了MOYA，是为了报复陈城。
徐氏受牵连，是因为陈城妻子。
徐晚呢？只是踏脚石吗？
晨晨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不会去评价乔禹的所作所为。
但我知道，我们的爱情要划上句号了。
回首望，那些年互相陪伴的身影，那些年隐藏在关切中的爱恋，终究成了回不去的昨天。
我永远珍视我青涩的爱恋，珍视青春时光中那个阳光的少年。
感谢有他在前面让我追逐，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
同样，此刻，我也坦荡面对这场不算圆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