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笑像是个开关,打破了这片空间的紧绷气氛。
我不自觉放松下来。
“这个,是我个人的私事,抱歉。”
“这一会儿都多少个抱歉了,萱萱还多亏了你的照顾呢,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MOYA的事情交给我吧。”
8
周一在班里见到晨晨,我不自觉盯着他看了好久。
以前只是对这个孩子有莫名的好感,觉得他长得可爱,但现在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真的和乔禹很像。
再听到他那声清脆的“安安老师”,我只觉得心下异常复杂。
大人的事情没必要牵连到孩子身上,但从前的喜爱却也难以持续下去了。
“安安老师,你怎么了?”
我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抬起的手却在半路又放了下去。
“老师没事。”
小男孩的眉头立刻舒展开,兴奋地将手上的折纸递给我,“送给安安老师。”
我的手一时间悬在半空中,想接却又不敢接。
晨晨的嘴角撇了下来,“老师不喜欢吗?”
我闭了下眼睛,重新扬起笑颜,“老师很喜欢,谢谢晨晨。”
“不客气的。”
男孩带着笑转身跑入了玩伴中。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花,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从前的乔禹曾多次望着别人爸爸的背影黯然神伤。
现在的晨晨,是不是也会这样?
9
顾泽寒的效率很高,第二天来接萱萱放学便将一叠资料递给了我。
“时老师,都在这里了。”
“麻烦你了,谢谢。”
我接过去时,顾泽寒的手却没有立刻放开。
他微微抿唇,像是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样子。
我心下一沉,大致有了判断。
应该是涉及到乔禹了。
其实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乔禹和顾泽寒有商业合作,我和乔禹的夫妻关系也不是秘密。
调查这件事,我绕过乔禹找上了顾泽寒,就已经说明了一些事情。
我很庆幸那天在咖啡馆顾泽寒没有直接问我为什么不找乔禹查。
现在,我也不想他问出什么问题。
我们的目光在无声中对视着,我大概是露出了一点乞求的神色。
顾泽寒垂下眼,最终并没有说什么,轻轻松开了手。
算是维护住了我岌岌可危的自尊。
10
徐晚并没有骗我。
我翻看着顾泽寒整理的资料,很详细,从MOYA的资金链断裂,到产品交付问题,桩桩件件都列了出来。
而背后的推手,YA,禹安资本的前身。
我不懂金融,但结合徐晚那天的话。
乔禹大学毕业后出国,并不是去了MOYA工作,而是创办了YA,背后依托徐晚家的企业快速崛起,以两笔投资在华尔街有了姓名。
徐家本来不满意乔禹,但看到他的成绩之后却转变了看法。
徐氏和YA的合作进一步加深。
乔禹父亲陈城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之后再未见过乔禹,再加上乔母给乔禹改了名字。
当时的MOYA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乔禹和陈城的关系,就连陈城自己,也没认出乔禹。
后来,在和MOYA的合作项目中,乔禹一点点引导MOYA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而徐氏,在这个过程中,也未得善终。
徐氏当家人,徐仲清,是陈城现任妻子江瑶的表哥。
合上资料,我整个人已经有些麻木。
酸涩的眼睛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利用爱情来获得报复的资本,这还是我认识的乔禹吗?
11
在我的记忆里,乔禹一直都是阳光温暖的大哥哥,是优秀沉稳的好学生。
是我学生时代一直在追逐的榜样。
我上学时的成绩一直都处在中上游的位置。
但最后我却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
那归功于乔禹的激励,归功于他的考前辅导。
我记得那是高二的一个下午,班主任将大家的大学志愿表贴到了黑板旁边。
明明一直都清楚自己和乔禹之间的差距,但直到看到上面的字,我才好像骤然间明白这差距意味着什么。
放学路上,乔禹问我:“安安,我看你上面写的是K大,你真想上这个学校啊?”
“啊,也不是,我的成绩只能这样啊。”
“哎呀,那可真是可惜,安安要离开你禹哥了。”
“嗯……可是我成绩就这样……”
“还有一年,成绩是可以提高的。”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觉得无法接受要和乔禹分道扬镳的事实。
纵然我不敢说出爱的话语,但我也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收获喜悦或失去希望。
后来,我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而乔禹,也成了我的小老师。
他就像我前行路上的一盏明灯,引诱我追逐,指引我做更好的自己。
成绩出来那天,我疯了一般的高兴,只为能够和他去到一个大学,即使那时我一点都不知道被调剂的环境工程专业是一个什么样的专业。
那才是我的小哥哥,是我青春时光最明亮的一道风景。
怎么会变呢?
12
乔禹回来的前一天。
徐晚来送晨晨上学。
我在园内领过晨晨,他递给了我一个信封。
“老师,这是我妈妈让我给你的。”
我诧异回头,徐晚在栏杆外冲我笑着。
她拿起手机。
下一秒,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将晨晨交给另一名老师,我接起电话。
“学妹,送你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我直直望着她,回话的语气有些硬,“徐晚,你想做什么?”
我是真的没看懂徐晚想做什么,她来找我摊牌,我以为她是想回到乔禹身边。
可是,徐氏可是因为乔禹才毁的,徐晚真的还爱乔禹吗?
若不爱,徐晚又为什么瞒着乔禹生下了晨晨呢?
听筒中传来一声嗤笑。
“放心,我不是来和你抢乔禹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身边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垃圾。”
那语气,好像乔禹真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似的。
我张了张嘴,第一次没有为乔禹辩解。
“呦,少见啊,乔禹的小妹妹竟然不维护他了。”
13
乔禹的妈妈在高三那个暑假去世了。
大学时的乔禹变得沉默了很多,即使他还是那个护着我的小哥哥,但我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很多。
除了学校课程,他每天奔忙在各种兼职打工的路上。
B大的校草学霸是个贫困生,这是很多同学都知道的事情。
也许同学们并没有刻意嘲笑的意思,但每次听到有人议论乔禹,我总是忍不住上去和人理论一番。
我并不是一个性格莽撞的人,但我所有的冲动,都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乔禹和徐晚是同在学生会工作的。
当时很多人都说校草和校花是一对,但我坚信不是。
现在想想,真傻,当时怎么就信了乔禹的话呢?
我不是没想过表白,但乔禹太累了,他忙着上课,忙着工作,忙着项目。
他常常和我说:“安安,再等等,那些议论都无所谓,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在高处的。”
我心疼他,也能感受到他的压力。
于是我在他身边,只做一个贴心的好妹妹,好朋友。
他说他会专注事业,我信。
他说他没有和徐晚在一起,我信。
他说他现在还不想恋爱,我也信。
也许从那时开始,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
乔阿姨的死,似乎在他心上留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成了无法轻易放下的执念。
而乔禹这样的念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萌发的呢?
我们一起长大,我却发现我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