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第一次知道，原来龙族秘境里也会有日落，虽然还是没有温度，但当那抹阳光撒在凯德身上的时候，他同样愣神了。
过来好一会他才意识到，那太阳般的温暖是来自于他的身后，就这样一会就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凯德自己就把自己给说服了，所以他安心地靠在艾格妮丝身上，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大概算得上是……雇佣者与佣兵的关系吧，凯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和她一起靠在这把大躺椅上。
他只是觉得，这是久违的休息时间了。
“对不起，我，我不该……”
艾格妮丝看起来好像是第一次和别人道歉，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到头来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
哼哼，道歉？那就晚了，看着艾格妮丝也没有什么想要轻生的打算了，凯德差点没忍住对着她破口大骂。
为什么，因为她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还什么都不告诉他？因为她的决定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是说，因为她这幅样子让自己看着就来气？
可是凭什么，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指责她呢？唔，凯德竟然也说不清楚，缘分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又深陷其中。
凯德从她怀抱里挣脱出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艾格妮丝有些措不及防，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她以前从未在乎过其他人的感受，别人该怎么想，就让他怎么想去好了，艾格妮丝第一次体会这种苦涩的感觉。
这是小心翼翼地猜测，猜测着面前之人的所思所想，毫无疑问，这不是一个愉快的感受。
“那你哪里对不起我？”
凯德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好像符合他的语言逻辑。
毕竟他是不需要讲道理的。
拜托啊，他可是艾格妮丝的救命恩人诶，就算凯德现在跳起来把艾格妮丝揍一顿，他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自己都没有设想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凭什么会这样对他。
或许，在凯德看见艾格妮丝给他留下的东西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就已经在他心底消失了。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那个高冷的，不可一世的龙皇，终于变成了搂着他说对不起的小女孩。
“我不该把你丢在这里。”
艾格妮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点让凯德生气的，她只能够瞎猜期待着自己能够凑出凯德满意的答案。
原来，她竟然也会这样低三下四地说话，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她把脸轻轻贴在凯德背上。
要是凯德拒绝，或者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她一定会立马拉远的，她保证。
但如果只是这一次的话，她不认为这就能代表凯德很讨厌她。
毕竟，凯德现在还气在头上嘛，算不上什么，就算是凯德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那她也会暂时性忽略的。
好久好久，她真的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了，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人，就像自己以前被讨好那样。
可是她似乎也不是很讨厌，或者说，她只是对凯德这样而已。
这些究竟能够说明什么呢……艾格妮丝想破脑袋，她不愿意把这和人们所说的爱情联系在一起。
因为据说，人类和魔物的爱情是不被认可的，也是不会被接受的，他们将会活在所有人的挖苦当中。
她不愿意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都是她从书上看到的，尽管艾格妮丝早就忘了，那些东西离现在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
可是艾格妮丝对于爱情的理解也只是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应该怎么样去维系一段感情，她都不知道。
艾格妮丝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有挑战性的以及一些未知的东西，那样才会勉强让她感受到一点点的乐趣。
可是……现在这种事情的未知程度似乎有点过了，艾格妮丝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她是那样的担心，又是那样的渴望，她期盼着什么，或许只是希望凯德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足够了。
“还有呢？”
虽然凯德确实没有动弹，但也同样抛出了一个让自己陷入沉思的问题。
怎么办啊，凯德听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艾格妮丝承认，自己这一次确实有点过分了，但她是绝对没有恶意的。
她只是希望凯德能安安稳稳地活着，毕竟外边那么危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头来，自己的命都是凯德救回来的。
艾格妮丝又想了想，这一次的战斗，或许会牵连到很多的人，其中不乏凯德的亲朋，可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啊，艾格妮丝有一点明白了，为什么魔物和人类的爱情终究会走向破灭，因为他们的根本立场就不一样啊。
更何况，她没有选择了，与其说这是她的决定，倒不如说，这是命运的决定。
可是……这就是事实啊，他们的战争确实杀了很多人，这一点她没办法否认。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会让凯德如此生气么？
艾格妮丝想起来那些死去的龙族，她又何尝不心疼呢？这是一种关乎到立场的问题，艾格妮丝说不出口。
她宁愿受到责罚，也不愿意因此而道歉，因为她就是说不出口，每当她想起那些族人死去的模样，她的心，又会陷入迷茫。
是否她真的做错了？
但她的错不是因为杀了太多人，是因为她的计划没有成功，而导致死了很多的族人。
如果他们的关系会因此而变得恶劣，艾格妮丝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可以事后补偿凯德的，只是她没办法在这件事上面做出让步。
所以艾格妮丝选择了沉默，却不动声息地和凯德拉远了距离。
他肯定也已经很生气了，可是自己还是没办法做什么。
可是凯德忽然往后躺下了，把艾格妮丝挤在身后，他就这样躺着，丝毫不在意艾格妮丝的感受。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也没办法选择，我不怪你，可是呢，我说的事情，是你能够选择的。”
凯德慢悠悠地开口，他不是要来责罚艾格妮丝的，只是有些心疼她了。
如今啊，这偌大的秘境，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凯德不可能会留在这里，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等待着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那样不是她了，她在这场战斗之后变了很多，凯德感受最深的就是，她变得好脆弱。
原来她其实也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即便她自己已经足够强大。
艾格妮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就这样任由自己被凯德挤到椅子的最边上。
凯德的脑袋枕在她的小腿上，所以艾格妮丝悄悄降低了龙化的程度，那些坚硬而美丽的鳞片从她的小腿上消散了。
“我说的啊，是你还不该去死，你知道的，死亡从来都不是解脱，它只是另一种折磨。”
凯德看着即将结束的落日，没有任何的感触。
因为他知道，这落日只会持续十来分钟，就马上又会升起，这是龙神的心理安慰剂。
“只不过呢，折磨的对象变成了其他人，变成了那些在乎你的人。”
凯德也不知道自己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在乎你的人，他赶紧又补上了一句。
“当然，我只是类比一下而已，你其实自己也知道，你的死亡从来都不会为龙族带来什么，也不会改变什么。”
“那对你来说，是一件会感到悲伤的事情么？”
明明是凯德在教训艾格妮丝，谁知道这时候她突然反问了凯德一句，凯德很想撇开话题。
但他忽的又能感受到艾格妮丝的目光了，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凯德，期待着，期待着心底的答案。
一分一秒，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明明她之前都可以很自然地问出口，为什么到现在反而……
艾格妮丝明白了，她之前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问的，反正都要死了，说几句话又能怎么样，无所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影响凯德对她的看法，所以她居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凯德很想糊弄过去，可是……如果就这样什么都不敢面对，是否是太过于懦弱了一些？
切，清清白白的，怕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直视自己的内心就行了。
嗯，凯德就是这样想的，可是内心还是止不住有些紧张。
“额，没错。”
居然就这样干脆地承认了，凯德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他不可置信。
“那我一定会活着的，不为了什么，如果我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那一定就是如果我死了，你会因此感到难过。”
艾格妮丝说的很轻很轻，就好像生怕凯德听见一样。
可是实际上，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安静的环境里，凯德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