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不相信，她不是已经接受了死亡，她只是原谅不了自己。
可这一切都是已经注定的事情，更别提她都无法保全自身，哪还能管得了其他人。
“所以，你觉得你一起死了，他们就会原谅你？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能对得起自己，也有颜面去冥界？”
凯德咬着牙，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艾格妮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切已经是无法改变的结局了，那又为什么要这样来让自己安心呢？
更何况，这样根本什么都无法改变，死去的人，他们只活在你的记忆中了，如果连这所有记得他的人都一并消失，那么他才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艾格妮丝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她只是在逃避而已。
但她现在只想逃避了，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了，如果活着的代价就是承受那些无休止的悲痛，那么死亡也不让人那样难以接受了。
如果你把死亡当做是解脱，不妨试着做一些自己从未尝试的事。
“你从未想过，你的死什么也无法改变，你觉得如果你死在这里，就能证明你已经尽力了？”
凯德一字一句地说着，就好像要把每一个字都刻在艾格妮丝心里。
她睁着眼睛，眼眶是凝固的血块和龙鳞。
所以，这样就能证明她自己尽力了？
艾格妮丝终于被这句话击中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惭愧，她觉得无颜面，所以才会寻死。
可是即便这样，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她死在了这里，龙族最强大的女皇，憋屈地死在了这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仅此而已了。
“就算你下到冥界去，他们也不会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女皇，他们只知道你是一个失败者，到最后都不敢面对现实，只能用寻死来逃避这一切，你的死，只会让仍然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感到悲伤。”
凯德知道，温声细语已经没办法让艾格妮丝清醒过来了，可是他还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矫情的话。
会感到悲伤吗？
凯德还不清楚，他只是不想让这个用最后的生命给自己铺路的家伙就这样死去了。
硬要说的话，凯德还有点愤怒。
艾格妮丝就这样发动了这场战争，虽然有圣光殿堂的帮助，但战火也一定烧死了不少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不关凯德的事，没错，可是这火焰同样烧向了他在乎的那些人。
这就是他的无奈，他们的种族注定了他们会是敌人，可是凯德却违背了这一点，所以他感到痛苦。
这是违背自然原理所应得的代价，要是想要建立羁绊，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艾格妮丝看了凯德好久好久，凯德几乎都要撑不住了，有没有搞错，这样都没办法让她放弃啊？
凯德几乎都要投降了，也正是这个时候，艾格妮丝还是闭上了眼。
凯德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无从说起了，如果这样都没办法让艾格妮丝放弃寻死的念头，那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凯德替她清理了眼角残留的血块，叹息一声，然后就这样把她抱起来。
既然要寻死，那也要死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不是，随便就这样埋在路边上，那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
既然这个秘境从此之后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了，那她就安静地坐在王座上吧，好好陪着这个地方，凯德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凯德在离开的时候魔法书给他指过路，他认得那个地方。
老实说，这龙族的威名听上去有那么一回事，但这里面还是出奇的落魄呢，一点什么高贵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凯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捏自己的右小臂骨头，痒痒的。
艾格妮丝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可置信。
“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吗？”
凯德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右手一直拖着她的脖颈，估计是让她觉得很难受？
当然了，也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右手才会变成骨头的，所以凯德也是实话实说了。
“当然不是啊，只是在战斗中出现了一点意外而已。”
凯德这样解释，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再是一心寻死了，但这样也好，至少……额，至少以后还有人能罩着自己。
凯德不该往深处去想，他怕自己要是真的对艾格妮丝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到底会怎么样。
不该有……什么感情是不该有的呢？凯德自己也不知道，没有人会为他回答，他只能自己琢磨。
凯德还没想好该怎么和艾格妮丝解释，毕竟他一下子就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力量，虽然他倒不是很担心被艾格妮丝当成小白鼠，但，有些东西，你要是问出口得不到答案的话，心里会很别扭。
但所幸，艾格妮丝居然也没有问他，这倒是让凯德省了不少功夫。
这也可以看出，艾格妮丝其实也知道什么事情不该问。
她只需要知道，是凯德把她从死亡的边缘给拉了回来，这一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毕竟，谁还没几个秘密了呢，艾格妮丝自己也有一些不能告诉凯德的事情。
凯德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现在倒是能感受到了，艾格妮丝一直盯着他看，嘶，好难办啊，总不能说要不然我找个地方把你埋了？
你还别说，艾格妮丝比凯德都要高不少，凯德抱着还挺别扭的，老这样也不是事啊。
“要不然，你先下来？”
凯德试探着问一句，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嗯？怎么个事，凯德低头看了一眼，艾格妮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乖乖的靠在他的右臂骨上。
这样睡，也不知道脑袋会不会硌着，凯德的右手虽然没有了血肉，却还保留着相对的些许知觉。
很快凯德就发现了不对劲，哪有人睡着了还睡得这么规矩的，凯德几乎都能感受到，她在控制着自己想要把脑袋安稳地落在凯德的右手上。
“……”
凯德咬了咬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要笑，不是他说，艾格妮丝是真的没有什么经验，演的都不像。
可是凯德现在不想揭穿她，要是她乐意这样的话，那就先这样吧。
到头来，自己还是要先把她留在王座上，因为他不可能待在这里。
艾格妮丝……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好好想想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
或许她有一天会向世界复仇，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凯德脑袋就大了，那和他亲手毁灭世界有什么区别？
但更多的，凯德倒是觉得艾格妮丝会就这样留在这里，亦或是在外面隐名埋姓，做一个普通人。
这样才符合她的性格，她早就已经厌倦了这些杀戮，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动手，或许安安静静地睡觉会是她的心愿。
不管怎么样，这个篇章就要结束了，凯德将会走向更远的地方。
一步一步的走着，凯德的心情说不出来，到底他为什么要救下艾格妮丝，他自己也不知道，也不需要去想了。
就当是……给自己的未来行一个方便吧，毕竟她答应了自己要实现自己三个要求，要是她就这样死了，那谁来兑现这个诺言呢。
凯德姑且把这个当做是他的动机。
走上台阶，凯德难免会注视这里的一切，属于龙族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所以这里才会那样萧条。
两侧的壁画上，雕刻着他们曾经的威严，可这一切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那是时间的选择。
不胜唏嘘，尽管凯德没能了解他们曾经的辉煌，但也从这些壁画上知晓了些许曾经的历史。
过往如同云烟，让我们在往回看的时候，只能发出无奈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凯德已经走到了顶峰，与其说是王座，不如说这是这是一把稍大一些的椅子。
居然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凯德很想打趣一声，但他忍住了，甚至于，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样孤独的位置，他好像……好像见过，不，不只是见过。
凯德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些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现在思索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白骨之王的出现已经告诉了凯德，或许，某一场战斗正在逼近，所以凯德一定要继续前行才行。
虽然知道艾格妮丝没有睡着，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弄疼了，他把艾格妮丝摆放在这把大躺椅上。
没有再去看她，凯德怕自己这样盯着她，艾格妮丝会漏出马脚。
转身，凯德甚至一步都没有迈出去，就被艾格妮丝拉住了。
好嘛，现在她倒是没有再演了。
凯德正想着调侃她一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后退。
“别走，陪我一会……”
脆弱，好脆弱，凯德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状态。
艾格妮丝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凯德，只为了挽留他。
好在这把大躺椅正好能容纳他的位置，所以凯德就这样被她抱着了。